触感轻轻的,滑滑的。
恍然间,真就像有一只轻巧泛着凉意的小蜗牛,在他眼睛上慢吞吞爬来爬去。令人不觉烦躁,像是肆意徜徉在自然山水之间,反倒心旷神怡。
康熙帝原本因为烦躁,眉眼间绷紧的线条,不自觉渐渐舒缓开来。
他开始有些游思,遍想争奇斗艳的后宫妃嫔,似乎和谁在一起,都从没这么舒坦过。
跟前这个姑娘,虽比不得嫔妃们的态度热切,但胜在自然真实。
她会专注事情本身,从不会像妃嫔那般,刻意邀功表现自己。
他在前朝尔虞我诈惯了,哪里看不出她们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她们又何尝是为着他这个人而各种表现讨好,不过是为着他的身份,为着她们家族的荣誉。
但卫云卿,是不同的。
若不召见,她从不会主动过来谄媚逢迎。若叫来侍候,她也会认真地做好差事,心思细致入微。
一如现在,不声不响地主动拧了个半热的帕子,贴在他额头,温润湿意随之丝丝渗入,舒展着他紧绷整日的头……
“去哪啊?”
忽地察觉云卿要走,康熙帝都没睁眼,就凭着习武人的直觉,稳稳攥住她的纤细皓腕,“朕允许你走了?”
“……奴婢以为您睡熟了,正要去告知梁谙达。”
云卿暗道失策,忙好话安抚。
同时,她试着将手臂从他手中抽回来,结果……纹丝不动。
根本拗不过,虎口长着薄茧的温热大手像是长在她手腕上似的。
“那岂不就着了你的道?”
他稍加用力,就将她强势地拽回了床边。
单单就用了一只胳膊,就把她扣得死死的。两人力量之悬殊,叫云卿后悔极了。
这个男人即便是躺着,也浑身充满了危险。
然而他此刻已然睁眼,就那么躺在软枕上瞧着她,幽幽目光玩味:“卫云卿,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虽然躺着,那与生俱来的帝王之尊仍叫云卿受不住,她心有戚戚地别开眼去,“万岁爷,奴婢俯视着您说话,这不合规矩。”
“少转移话题,朕问你话呢。”
男人黑眸虽是染着几丝醉色,但意味深深,眸光明亮而清晰。
瞧得云卿心里发憷。
她讷讷地盯着脚尖,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才硬着头皮回道:“今日是僖妃入宫的吉日。万岁爷国事操劳,明日再去宁寿宫也使得,想必僖妃娘娘定是理解的。”
康熙帝被气笑了。
他坐起身来,双腿大马金刀地搭在床沿处,稍稍用力,就将口是心非的小人儿拽到腿间。
青釉色的斗篷,似一片轻薄的荷叶摇曳翩跹而落。
荷叶正中,雪嫩的小脸绯色晕染,怯色含羞。似白莲绽放成红莲朵朵。
另有一双似晶莹露珠的葡萄眼,圆睁着瞧过来,故作沉静地掩饰着兵荒马乱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