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的羊六还和街坊们拉起了家常。不知不觉地,天色就暗了下来。羊六抬头看了看天空,估摸了一下时间。朝屋里大喊了一声,叫儿子出来收拾家什,准备关门。
就在这时,街那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羊,老羊,等等等等……”
羊六停下手中的活计回头一看,真还是蔡五爷家的厨子。
等蔡五爷家厨子气喘吁吁的跑过了,看着光秃秃的杠子和羊六儿子正准备装上的木板,“老羊,今天一点肉都没了?”
“我可不瞒你,平日里,我都留下了半边肉,就等你过来拿。有人问起来,我也不卖。但今天,我怎么留都留不住,剩下的那半边肉,让县老爷着人拿出了,我可没有办法啊。”
瞅着蔡五爷家厨子犹自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羊六摊了摊手,假装无可奈何。“要不,你到别家看看,兴许还有。”
“你个老羊,可有点不厚道啊。这么多年来,哪次不是我将你剩下的首尾给了了。还说专门留半边肉,我不买,你舍得自己吃啊。”
见蔡五爷家厨子戳穿了自己的话,羊六一脸讪笑,倒没去和厨子争辩。
“老羊,给个痛快话。蔡老爷说今天要半边新鲜羊肉,最好连羊肝羊肺一起,你到底有没有?”
“咱们也是熟人了,痛快点,有就有,能想到办法就想,价钱方面也好说。要是有办法不想,可别怪我以后不关照你哦。”
蔡五爷家厨子一边说着,这人一边弯下腰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显然是跑得太急太累了。
听到蔡五爷家厨子把话说到这份上,羊六怔了一下。过了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倒是有,家里还有一只老公羊,可以宰了。但这老公羊的味道,就不知道蔡五爷喜不喜欢?”
“老公羊就老公羊吧,我现在去别家,估计也没有羊肝羊肺可以买了。大不了炖的时候多炖上一段时间,顶多多烧几块柴。你赶紧了,那边蔡老爷催的急。”
“大不了,今天的价钱高一点,也当是给我没拿走的那半边适当补补。”
听到蔡五爷家厨子这么说,羊六也不再迟疑。让儿子把蔡五爷家厨子领进屋歇息一下,自己取出尖刀,就去了后院,准备抓那只老公羊。
但蔡五爷家的厨子却坚持要跟着看羊六宰羊,说是自己好不容易求了羊六一回,却还被羊六卖弄,自己不放心,也想看看羊六家里是不是还有羊。要是有的话,也就不准备要那什么老公羊,毕竟处理起来,还是麻烦许多。
眼见着蔡五爷家的厨子紧紧跟随着自己,羊六脸上不禁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平日里这位厨子对自己的照顾可不少,所以他也就任由其跟着了。
两人一路来到后院,目光很快便锁定在了羊六所说的那只老公羊身上。只见那公羊身躯硕大,看起来确实颇为肥美,想必处理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蔡五爷家的厨子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之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蔡五爷家厨子点头,羊六放下尖刀,走进羊圈,双手用力抓住老公羊的羊角,试图将其拖拽出来。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老公羊竟然还有几分气力,任凭羊六一再使劲儿,它都稳稳地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半分。就这样,一人一羊僵持了许久,羊六累得气喘吁吁,总算是成功地将老公羊从羊圈里拖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蔡五爷家的厨子忍不住呵呵直笑,心中暗想这羊六平日里看着身强体壮的,没想到连一只老公羊都对付不了。
而正当此时,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之事毫无征兆地发生了!那头老公羊突然猛地昂起头颅,张开嘴巴,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声:“儿子杀父亲了,儿子杀父亲了。。。。。。”那声音犹如夜枭啼哭,又似厉鬼哀嚎,在寂静的后院中回荡不息,让人不寒而栗。
话说这羊六向来胆子大,但此刻手中拎着的羊突然发出这般诡异的叫声,着实让他吓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握着羊的手。
而站在一旁的蔡五爷家厨子,目睹此景更是惊得瞠目结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喃喃自语道:“天呐!一头牲畜,怎会发出如此喊声呢?莫不是撞邪了不成?”
就在众人皆惊魂未定之时,更为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只被羊六松手放开的羊,摇摇晃晃地向前迈了几步,随后竟如同被抽去了全身筋骨一般,直直地扑倒在地。它的四只蹄子在空中胡乱蹬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显然已是气绝身亡。
直到此时,蔡五爷家厨子和羊六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蔡五爷家厨子满脸惊愕地指着那已经死去的老公羊,声音颤抖地问道:“老羊啊,你快说说,这究竟是咋回事儿呀?难不成真有什么妖魔鬼怪在此作祟吗?”
但羊六却没有搭理他,他的脑子里全是大清早那个找自己讨钱的道人:“你这个混账东西。道人我今天到你这里讨钱,也是不忍心看着你们家儿子杀父亲、父亲杀祖父,整整三代人都这么轮回道畜生道。偏偏你还不是抬举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已经死去的老公羊。难道那道人说的都是真的?顿时,羊六的脸面如死灰。
“老羊,老羊!”望着羊六呆呆地杵在原地发愣,蔡五爷家的厨子满脸惊恐之色,脚步踉跄地奔上前去,用力摇晃着羊六的肩膀。
羊六一惊,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手中紧握的那把锋利尖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而他本人则像秋风中的落叶般剧烈颤抖起来。
“不行,这羊我不能卖了,您还是去别人家找找看吧!”羊六嘴唇哆嗦着说道。
“老羊,究竟发生什么事啦?可真是要吓死人哟!”蔡五爷家的厨子心有余悸,胸口因为过度惊吓而一起一伏。
羊六定了定神,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后,缓缓将今早发生的诡异之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出来。厨子听完,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地揪紧,额头上冷汗直冒。
自然,这羊肉是买不成了的。谁又敢去吃一头能说话然后自绝的羊呢?至于厨子回去是怎么交差的,就没人知道了。
这事过后,羊六就改了行,不再从事屠宰行业了。还从寺里请了一尊佛像,天天到家里念经诵佛。那头死去的老公羊,想来是羊六当着自己的父亲找地方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