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曾经出入宫闱飞扬跋扈的夫人们,早就在前月一场动荡中下落不明了。想到这里,筵上诸人都心有余悸。
尤其是曾经想让儿子尚楚王的顾老夫人,此后更是打定了主意,不愿让顾江离再和皇家有一点牵连了。此生注定他一个子嗣就一个吧,她再喜爱多孙多福,也不敢参与到政治漩涡里了。
就在柔仪殿诸人翘首以盼时,乾清宫却出了状况。
李祐温除了登基外,还未着过妆,此时过年必要喜庆些才好。可是司饰换过几套妆面,李祐温还是不满意,不是太浓,就是太女气,好端端的帝王化成了后妃。
阴云霁屏退了那个束手无策的司饰,挽袖掂起各色妆笔,看着气恼的坐在龙椅里的女帝说道:&ldo;陛下,臣来试试如何?&rdo;
李祐温看着阴云霁含笑的凤眸,点点头任他施为。
阴云霁俯下身去,细细的帮李祐温上妆,这个姿势离得她极近,将她拢在椅中。
李祐温又闻到了他身上清淡的莲花香气,鬼使神差的伸手抓住了他腰间垂下的掐金香囊。那丝绳短,李祐温一拽,微微带得阴云霁前倾了几寸。
阴云霁呼吸一窒,小心的垂眸看了一眼,发现李祐温并没有注意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丝线绣纹精美,用料配色绝佳,一看就是出自江宁织造所。李祐温无知无觉的反复把玩着那个香囊。
阴云霁感觉到丝绳牵扯的力道,正研磨在腰间。他必须要用极大的自制力,才能控住上妆的手不要颤抖。须臾又忐忑起来,惶恐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惊扰了她。
李祐温闲闲的夸道:&ldo;你这个香囊倒是漂亮得紧,里面的莲花香料也和坊间宫中的都不同,你自己调的?&rdo;
阴云霁在李祐温的柔面上打下胭脂,带着笑意说道:&ldo;是臣调的,若是得了陛下的意,那今年臣也上个贡,送给陛下如何?&rdo;
他说得有趣,李祐温也只当玩笑听,想了想说道:&ldo;不了,朕的革带上宫绦玉饰俱全,没地方再佩东西了。&rdo;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实在喜欢,手上便放不下,翻来覆去的看。
阴云霁神色淡淡的,眼里仍旧柔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捏着笔的骨节泛着白。
片刻,妆面画完了。阴云霁换了支细长的毛笔,沾了口脂,俯身得更低,视线与她齐平,替李祐温慢慢的描唇。
李祐温终于放下手里的香囊,一抬眸,正撞进阴云霁幽深的瞳孔中。浓长睫毛下的眼瞳黑且发亮,李祐温疑心是片吞噬万物的深潭,却能在其中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压得太近了。
李祐温有些窘迫,偏唇上有笔在走,张不得口让他退,自己也退不得。笔尖的软毛扎得唇上酥酥麻麻的痒,她脸上便渐渐染了红,比方才的胭脂更明丽了几分。
阴云霁看在眼里,唇边带着隐约笑意,手下故意画得极慢,想让她的反应更多一点。但也不敢玩笑太过,片刻后便起身将铜镜递给李祐温。
李祐温本就春风拂面,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宽缓有余但是积威不重。这妆不浓,只是稍稍添了几分冷意,便是天家表面亲近实则疏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