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阿树下去把火把点燃,又在火堆四周洒上了程晓昨天收集的一些尿液,这才快速的跑回石柱下。
程晓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拉他上来,但对方只是抬头瞄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的又去其他石柱下面洒尿液去了。
这样持续了将近有一分钟的时间,程晓见阿树将所有尿液都用完,又将蛇皮缠在了火把上,随后一旋身,一手攀着附近一个石柱的突起处,只是两三下便跳到了那石柱顶上。
那石柱离程晓所在的石柱也就十来步的距离,程晓不太明白阿树的用意。
阿树单膝着地,半伏着身子,一手执着火把,一手按在石柱顶上,整个人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那种神情让待在另一个石柱上的程晓都有些肌肉发麻,似乎那些杀伐之气完全可以在百步外伤己性命一般。
阿树最初从棺材里苏醒的时候,阴冷、偏执、暴戾而又充满煞气,如同含着千年怨气归来复仇的厉鬼一般;神智渐清的时候,他变得沉默而又内敛,似乎只有在对着程晓的时候才有话要说,也只有对着程晓的时候才会露出温和而又充满暖意的一面。
程晓不得不说,这只僵尸每天都在变,变得那么快,却又让他觉得理所当然。
就比如现在,他那样英勇威武的伏在那里,程晓竟然觉得这一切本该如此,他本身就该是如此的英勇无畏,没有一丝的突兀或者不适,反而有种很熟悉、很窝心的感觉。
时间过得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慢。当空气中的腥涩味儿越来越重的时候,程晓已经渐渐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
地下的火堆烧得正旺。
有越来越狂暴的大风刮来,将火苗刮得弯出一条弧线,看上去极为绚丽,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就在这儿绚丽的火光里,程晓又闻到了另外一种味道。
似乎是臭味儿,但又不太像。有点像连绵雨天里,腐烂在淤泥中的红薯的味道,但更像某些长毛动物出汗之后,汗液的味道儿。
稍稍有些恶心。
闻过气味儿之后,耳朵也听到了一些微不可闻的特殊声音。
是此起彼伏的哈气声,有点像家里受不住酷暑的土狗,蹲在繁茂的大树下伸着长长的舌头、垂涎①;又有脚掌缓缓踩在碎石上,碎石之间相互轻轻挤压、几乎轻到听不见的“刺刺”声。
程晓眯着眼睛,努力借着地上的火堆和阿树手里的火把,看向传出声音的西北方向。
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等待中,漆黑的夜色中终于缓缓降临了另一批生物。
灰黑色的毛发,瘦长的身体,夜色中绿幽幽、散发嗜血光芒的眼睛;宽大弯曲的嘴巴,尖长而犀利的长牙……还有那一张布满灰白色毛发的狼脸上,微张的狼口,上翘的狼唇,如同死神般狰狞而又诡异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狼……不,不对,是狼群!
会笑的狼!!!
一只、两只、三只……程晓在夜色中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处地方,直到看到不下二三十只野狼,他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哪怕是浑身的肌肉都在不断的轻微颤动着,他也无法做出任何移动或者扭动的动作——神经反射和大脑指挥动作完全是两码子事儿。
阿树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或者动作,如同凝固的雕像一般,唯一还存在的就是身上那股杀伐之气,有增无减。
程晓此时终于明白阿树为什么那么紧张,因为在这样广袤无边的戈壁之上,能生存下来的肉食动物绝对是比死神还可怕的生物。更何况还是喜欢群居的狼群。
一颗心还吊在嗓子眼里的时候,程晓忽然又看到了另外一群狼群……
来自正北的方向,数量更加多的狼群。
程晓几乎窒息了,他不知道如果此时没有阿树,他会不会直接就躺在石柱上等死,或者说他连石柱都爬不上来。
想到这儿,程晓忽然灵光一闪,立刻去看自己所呆的这个石柱的高度。
三米多的高度,即便上面有几处凸起,那也是光滑而圆润的。别说是狼了,就算是人类,如果没有攀爬之类的辅助工具,那也是不容易爬上来的。当然,阿树这只僵尸除外。
两个狼群默契的以火堆、程晓、阿树三个点为中心,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然后两个狼群的狼王竟然毫无间隙的缓缓蹲到了狼群最中间的位置,并且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短促而低沉的呜咽。
程晓不无恶趣味的想到,或许那一瞬即逝的呜咽声,就如同契约一般,在相互约定食物的分配——你一半,我一半,你是我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