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打电话给她,跟她说错过了今天,我就不会再给她报复的机会。&rdo;
她微点头出去了。门被关上,唯一的光消失了,无边的黑暗和虚空,没有可以着落的地方。
等久到我都快要习惯这种空泛而冰冷的感觉时,房门再一次开了。
&ldo;听说你找我。&rdo;那个声音依然很好听,只是冷静了不少。
我点头,不知道在黑暗中她能不能看见,&ldo;坐&rdo;我示意她坐我床上空的地方,这间病房连颗椅子都没有,果然没人来看望。
她没动
&ldo;当然你要是想坐地上我是一点意见也没有。&rdo;我的声音很无谓。
她转身从走廊上搬了一颗凳子进来,椅子划在地板砖上的声音在这个宁静的黑夜极度尖锐,啧啧,这个女人果然没有当护士的职业道德。
她坐在椅子上瞪着我,眼睛及其明亮,我以前的眼睛就没这么亮,因为我是个超级近视眼,什么光被厚厚的树脂镜片过滤之后就别指望会有什么闪亮之类的形容词了,而这个身体视力极佳,这是还能让我不那么沮丧的一点的小小理由了。
&ldo;怎么不说话啊杨大少,难不成你决定对我忏悔?&rdo;
&ldo;请别再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rdo;我不与她计较,毕竟她有我想知道的事实,&ldo;我失忆了。&rdo;
&ldo;噗&rdo;果然,那句我失忆了让她喷出来,我脸有点红,可这句话俗么俗,但经典不是?
&ldo;你们杨家指鹿为马,说白为黑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啊,我该说佩服呢还是恶心?&rdo;
&ldo;死人了吗?&rdo;
&ldo;什么?&rdo;
&ldo;那辆车撞上去的时候,有人死了吗?死了多少人?&rdo;天知道我用多大力气才能一字一句把这句话说清楚。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我看到她扭曲的脸,以及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吐出的一口气,那声音仿佛带着连绵不绝的愤怒和悲伤。
&ldo;你以为用这种烂借口就可以把一切推得一干二净吗?&rdo;她的声音已经抖得不像话了,而我只能以最诚恳的眼神看着她。
&ldo;告诉我发生的一切,只有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rdo;
从我醒过来,都没有人来看过杨卓飞,亲人朋友都没有,而且这个护士之前就说过,他的&lso;家人&rso;一直没有看过他,这个杨卓飞究竟是怎样地天怒人怨以致众叛亲离?大概我毫不躲避的眼神使她平静下来,她握了握手说起来。
&ldo;死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他的大学老师,而你想杀死的那个女人,完好无损。&rdo;
听到那个答案,轮到我的心被拧起来挤压,果然是这样吗?我已经死了吗?我现有记忆的终点,就是我和我的学生偶遇停在路上交谈的情景,以及,那辆车向我冲过来的画面。
我张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告诉她那个杀人凶手已经不在了,而我才是受害者?我顶着这副皮囊说出来的话又有什么可信度?
&ldo;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现在真的什么也不知道。&rdo;我斟酌着该怎么开口,&ldo;为什么说杨卓飞是蓄意杀人?&rdo;我不敢先问杨卓飞是什么人还有原来的&ldo;我&rdo;的下场,尽管我急切地想知道。
&ldo;坐在你车上的女人,应该是你现在的床伴吧,拍过几个广告的小明星,她醒过来就说你疯了,一直嚷着要杀人就开车冲向人行道撞了人。&rdo;
我知道那个画面,那是杨卓飞的记忆,呲裂的眼眶,无限涌上的杀意,他是真地想杀了那个女人,一想起来我一阵阵寒意就充斥着我的头皮,而那个女人的面孔在梦里却如此模糊,只余那股浓浓的恨意。
&ldo;是不是?&rdo;她突然站起来凑到我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很冷的声音说:&ldo;是不是对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所谓上层人物来说,可以无视他人的生命,如此地糙菅人命还可以逍遥法外?&rdo;
&ldo;不是的……&rdo;我想说不是,但是却苍白无力,她说的正是我想问的,我辛苦读完研究生,好不容易在这个陌生城市一个不起眼的师范学院找到了工作,我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我为什么就要失去原有的一切,来承担这个陌生人该死的罪责?
&ldo;我真的……真的想不起一切,但我不会逃避。&rdo;我不会逃避,不代表我要承担,本来就不是我的过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荒谬的一切?借尸还魂?谁信?我自己都还无法相信,这是梦吧,醒来就好了,我还是一个刚上岗的新老师,说不定也会找一个男老师结婚,生子,过完我平凡但安定的一生。
&ldo;逃避?&rdo;又是极讽刺的语气,&ldo;你大少爷需要逃避吗?你有钱有势的老爹已经帮你全都摆平了,那个女的第二天就改了口供,如果我不是参与这起车祸的治疗,如果不是有我们一家想都不敢想的钱砸在我们头上,如果不是单位上的施压,恐吓的电话,如果不是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我也会相信你是误杀,你的车方向和刹车一起失灵了。&rdo;
是这样吗?我家也是这样被摆平了吗?我的父母他们怎么样了,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我的泪无声地流,我想见他们,他们会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