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基本处于山区的乡,说是山区,却又不产木材。因为山多,土地就少。因此苦水乡算不上是个林业乡,也算不上是个农业乡。
十年前,苦水乡是排在衡岳地区首位的贫困乡。魏龙上任的第二年,就将贫困乡的帽子摘了。
然而,摘帽之后,立马带来了影响。
过去因为戴着贫困乡的帽子,上级在很多方面都会有照顾。比如财政,山南县每年都要转移支付给苦水乡近百万。
当然这笔钱不是给苦水乡搞建设的。一百万的财政转移支付,仅仅只能够满足全乡干部、教师和吃财政饭的人员。
苦水乡穷,人尽皆知。
魏龙曾想改变苦水乡面貌。他这十年来,几乎都没睡一个安稳觉。按他的说法,每天一睁眼,他便想到全乡近三万人的吃喝拉撒在等着他。
由于贫困乡的帽子摘了之后,上级的照顾相应也跟着取消了。
上面没钱来,乡里又没有收入。苦水乡只能勒紧腰带过日子。
这也是苦水乡的干部去县里开会,遇到会议不安排住宿的时候,苦水乡参会干部居然掏不出钱来开房的尴尬。
苦水乡干部最怕被安排出去开会出差。因为出去开会出差都得自己先掏腰包垫付。
而垫付的钱,要想报销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据说,在苦水乡还有三年前的差旅费没报销的。
乡长李亮是有名的铁公鸡。谁找他报销,他永远都是一句话,“没钱。”
找魏龙,魏龙更是双手一摊,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乡里没钱,教育、医疗就无法跟上。比如苦水乡卫生院,就是全县最差的乡镇卫生院。建院至今,连一台ct机都没有。
至于学校,更是千疮百孔。
乡中学的校长为了拿到一笔修缮校舍的钱,跟在李亮屁股后面求了三天。李亮才忍痛给他拨了三万块钱。
三万块对于一个年久失修的学校,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校长没有办法,就只能走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路数,要求学生家长缴纳校舍建设费。
校长没敢要多,把这笔建设费规定在两百块。即便如此,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家长们不但堵了学校的门,还堵了通往乌鸦坳纪念馆的路。
结果事情闹大了,县里来了领导,将魏龙骂得狗血淋头。不但撤了校长,还要求苦水乡在全县做了公开检讨。
魏龙说着说着,情绪愈发控制不住了。
他红着双眼对陆天明说道:“天明,我说句真心话。这十年来,我在苦水乡是一事无成啊。”
陆天明安慰他道:“魏书记,别的不说,你的正义感就能让我一辈子学习。可能你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但这十年来,苦水乡没发生过一起刑事案子,这一点大多数基层政府都比不上。”
魏龙苦笑道:“这不算成绩啊。只能证明我们的群众善良老实。”
他长叹一声道:“其实啊,我的愿望就是把卫生院建成让老百姓放心的医疗单位。把乡中学的危房改造好,让老师和学生都有一个安全舒心的学习环境。现在看来啊,我的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乡卫生院的建设,应该是县卫生局负责。乡中学的建设,也应该是县教育局承担责任。”
魏龙苦笑道:“那些老爷们,哪会管我们乡下人的死活。别的不说,县教育局当初要撤了乡中学,是我据理力争才保下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是这样想的啊。如果中学撤销了,孩子们去哪读书?距离我们苦水乡最近的中学,都在五十公里之外啊。”
陆天明闻言,不禁肃然起敬。
他知道,一个重视教育的人,一定是值得尊敬的人。
“魏书记,我想去中学看看。”
“去吧去吧。天明啊,你若是能帮帮他们。苦水乡所有老百姓都会感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