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断了五官之触,她懒得再听他的胡言乱语,那只会污了她的耳朵。
她倒要看看,他要怎样救她回来?或者陪她去死!
云陌不是有个成名多年的国师吗?那老东西也对她下过手,窗外除了血腥还有杀机,莫少白心乱了没有察觉,不等于她也被他乱了心!
率雪,她倒要看看他如何能够将一个死人,招魂还阳!
拢月殿外。
一道藏青色的暗光裹挟着无数风雪在长廊尽头停住脚步,率雪脸色灰败,带着几分多日奔波的深深倦意。冽冽寒风吹卷而来,他却没有急着进屋,反而面风而立,原本深沉的脸色变得更加晦暗。两道俊眉皱成一道川字,浓重的血腥气铺天盖地,无法分辨到底是从何而来。
自他入宫之后,几乎每年都会在璟月宫中闻到这样的味道,但是没有一次能够抓到那个人。率雪脸色难看,与以往陈旧的气息不同,今夜的腥甜十分新鲜。
暗夜静寂,一刻驻足后,率雪皱了皱眉,终于收敛了威压向正门走去。
那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死气与杀机定在原地。
挥手将气息拂去,脑海中浮现的俱是月澜煽毫不留情的打出那一掌时说过的话。
周身疲惫,在漫长的追逐之后,得来的就只有芸娘的死讯。
世事无常,有时候就是如此讽刺,当年他以为芸娘是仙不留的女儿,百般凌辱,以至她懂事之后不堪折磨从身边逃离,偏偏就在十日前,他才知道芸娘竟然是他的骨肉。
五十年前,她毁了他极力想要融入的那个家,却也给他留下了一个真正的家人。
五十年后,他亲手葬送了一切,无论是情人,还是女儿,他都亲手推给了别人。
也许这是他在云陌停留的最后一个冬天,他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芸娘的消息,现在他终于等到了,也就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率雪慢慢合上双眼,忘不了当日月澜煽被仙不留带走的画面,忘不了芸娘当日自浅渊失踪未留只言片语的画面,她们都是一样的恨他。
当数以万计的风雪径自砸向率雪,寂寥冷清瞬间灭顶,尘封已久的石心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很多事是不能细想的,细想就会明白,他不是今日才输得如此彻底,早在若干年前,他就已经输了。不是输给仙不留,而是输给他自己。
脚步停在门外,最后看一眼没有尽头的飞雪,已然看到数年后他最后的结局是晚景凄凉。
拢月殿内,莫少白怀抱着女子愣愣出神,根本没有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直到一只手搭在肩上,他才缓缓转头。
“玉王殿下,将她教给我。”率雪低头,只见女子额间泛着浓重的黑气,伸手探向眉心,虽然呼吸已绝,却三魂未散。
“国师,她已经去了。”莫少白许久才开口说出那句话,他一直不想承认的事实。
“凌小姐新死,心愿未了,三魂尚存,你若不想与她再有纠葛,不救也罢。”率雪收手,神色淡然,再见月澜煽一面,他看开了许多过去不曾看开的事,情爱痴缠与他无缘。
当年月澜煽没有选择他,今日就算救醒凌紫沁,玉王也未必就能得到想要的结局。
既然得不到,何必再一头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错过一次的错,害了不止一人的一生。
如今他不会让玉王同样错下去,莫少白心性不如他,未必熬得过数十年绵延不断的恶梦。
“不!”莫少白猛地从地上起身,“国师!救救她!”
“玉王可曾想过,救醒她之后,她也不会再爱你。”率雪看着莫少白,心底闪过一瞬间的压抑,这个徒儿未免太过像他,当年算出莫少白命中有情劫难过,当即请先皇为其赐号为玉,就是希望玉王能够有一颗玉石般坚硬冷凝的心肠。偏是世事难以如愿,玉王徒有其名。
“可是我爱她!”莫少白苦笑一声,两行清泪终于自凤目中滑落。
“玉王觉得什么是爱?”率雪扬手一道淡若飞樱的光芒笼罩在紫衣身上,没有玉王相求,他也会救,只是凭那日月澜煽想要强行收徒,他就知道凌紫沁定然与月澜煽暗中有瓜葛。
“国师!”莫少白心如油烹,现在是什么时候,国师竟然还在问他这些细枝末节!
“若是日后死在她手上,你愿是不愿!”率雪冷眼看向莫少白,他的心已经乱了。
心口猛地缩紧,三魂七魄霎时惊醒,却也只有一瞬,沉默片刻,莫少白缓缓点头。
“血祭会抽取你两成的元灵根基,损伤根本,永远无法复原,你愿是不愿!”
命运还会留给他回头的余地吗?莫少白深吸一口气,笑容悲伤至极,又是慢慢颔首。
他已经没有退路可以选了,第一次看到她落泪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一切都有冥冥之中的那双手在掌控着,遇上她,就是他一生最大的错。可是他只能一错再错。
废物!当断不断!莫少白没有半分他的模样,简直就不配再做他的弟子!
率雪浑浊的双目乍现精光,
“靳雪!收!”率雪一指点在莫少白眉心,时空仿佛瞬间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