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知道,”可知道和做得到那是两件事,这好了伤疤忘了疼,“况且那药也忒苦了些,”姜赢看着他感叹,笑而不语,宫女端上热茶,她拿起银簪在碗中,将胭脂色的膏子化开,又亲自尝了一口,这才递与甄昊。
甄昊喝了一口,笑道:“要是那药汤也能这般甘甜就好了。”
“良药苦口,况且世上之事总难两全,”姜赢摆弄药膏手不停却回道。
“王后所言极是,”甄昊见她脸色有漠然之色,像是有所感,他想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心中不由难过。
他突然弯下腰,捂着肚子,哎呦一声,面做难色,姜赢听了,慌忙放下手中的药瓶,扶着他问道:“大王可是哪里疼了?”
甄昊摸着心口,扯着上衣,姜赢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边旋着手帮他缓缓揉搓问道:“大王可好些了,可要去请墨医师?”
甄昊先是点点头,听到要去请墨医师又连忙摇头又说:“誒,不是这里,”他拉着姜赢的手往胸口上去“这里吗?是这里疼那可就不好了,”姜赢喃喃道,复又帮他揉按着,“也又不是这里,”甄昊又接连指了好几个位置。
“大王现在可好些了?”姜赢揉着问道,甄昊摇头,脸上却露出狡黠的笑意,姜赢这才回神过来,立刻抽回手,又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似嗔又笑。
“大王休要愚弄!”姜赢道,甄昊再也撑不住笑道:“寡人不过是与王后嬉戏,王后莫要见怪,夫人不恼,寡人与你赔礼就是了,”说罢拱手作揖。
姜赢忙别过身道:“妾受不起,妾也不敢。”说罢扭过身去,甄昊却端起香汤又尝了口,笑道:“甘!味美甚!”
甄昊想了想时间,又挪过桌案上的文书,姜赢见他不说话了,又回过身来,眼光瞥到一些字,正出神,却听甄昊笑道:“王后想看?”
“妾不敢妄论国事,”甄昊听了点头,又沉吟片刻,换来宫女取出后玺,他握着那绯红色的宝玺,道:“此物寡人还赠与王后。”
“大王?”姜赢面色复杂抽回手不肯接。
甄昊脸色肃穆,将后玺放在掌中道:“寡人心意已决。”这些日子,他收到废后的奏章,没有百也有好几十了,废不废后,这是朝堂内外不同的人在博弈,那他呢?他心中究竟如何?
甄昊思来想去,却仍旧固执己见,抛去利益之说,他只觉得夫妻岂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要真的废黩了姜赢,那么岂不是自认往日之祸皆是由于姜赢迷惑,这“女祸”一说也要坐实了。
升平赐浴,险危赐死,这算什么事?不过是废物之举,不论将来如何,只要他活着一日,他一定要奋力登顶,他要登上最顶峰,要让天下万民作为见证,届时,往日的功过再由人说。
姜赢可以不当王后,但却不能现在不当王后,所谓女祸不过无稽之谈,这帽子太过沉重,姜赢戴不动,也不该她来戴。
甄昊感叹:“是寡人无能。”姜赢听了不由伸出手,摊开手掌,甄昊将后玺放入她的手心,他的手比姜赢宽大,刚刚好包握着她的手。
姜赢的手在抖,而甄昊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后玺凸起地方的刺扎感传来,甄昊眼睛一热,道:“王后若有思虑,不必忌讳,但言无妨,寡人发誓,绝不动怒。”
姜赢闻言,心一热脱口道:“无论生死,不论人言,妾皆愿陪伴大王,百死不悔。”
甄昊听了,脑袋嗡的一声,愣愣不知所言,半晌他缓缓笑道:“好,寡人何德,竟得王后托心,寡人誓言不负,死生不变!”
第31章
红烛泣泪,暖香喷鼻,侍女拨动灯芯,室内暖黄色的火光跳动,妘姬端坐在镜子前,手握玉梳,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自己乌黑的头发,默默不语。
镜中美人,鸦黑长发如瀑散开,侍女走上前来,一双灵巧的双手将乌发从下挽起梳于顶,又在正中挽一发髻,用牡丹金饰束起,发髻往一侧倾斜而堕落,斜倚在头的一侧,似堕非堕。
鬓角编两股麻花辫从分别往两旁后绕去,银白祥云纹的孔雀步摇,斜插在发髻上,戴上金质云纹的额环,簪上一朵黑色牡丹绢花,牡丹花下有水滴状的红色宝石垂于髻上。
又有侍女拿起一个石榴红的月形耳环递与她看,妘姬看了眼却摇摇头,叹口气:“算了,我倦了,你们都下去罢。”
侍女闻言,只她心中不爽快,便都无声无息的退下去了,妘姬看着镜中人,镜中人也自然看着她,美人的眉头紧锁。
小夏国一行凶险万分,无论结果如何,她这张脸,却是再难保养如初了,一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如刀割。
屋外,侍女正拿着针线,却看见甄安从外走进,他问道:“你们夫人在做什么?”
婢女朝里示意一眼,小声笑答道:“回王叔的话,自打夫人从宫中回来,似有不快,这用过晚饭,沐浴完毕,只坐在镜子前,算起来已经摸了一个时辰的头发了。”
甄安点头,侍女敲门通传,又早有人替他拉开门,甄安进来看见妘姬端坐在镜子前,梳妆台上是一片狼藉,珠钗玉环是天女散花般随意摆着,甄安笑道:“夫人好雅致。”
妘姬也不起身只是白了他一眼,声音也懒懒的:“相国大人日理万机,怎么得闲,大晚上还得空来我这?”
听这意思是嫌他来了,甄安见她话中带刺,也不接话,只是大刺刺的坐下,一面接过侍女端上的热茶水,他垂下眼一瞥,这茶水是淡红色,喷香扑鼻,可见这茶是上品中的上品,虽说好茶千金难得,可对他来说也不难,难的却是这消耗心思与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