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共同点是在说起一个至亲的老人的病不会好的时候,一点伤感也没有。
他应该对这个舅舅有点感情。
“马大呢,你不是有个妹妹叫马大?”他问。
“你对我们家的事,仿佛很清楚。”我看他一眼。
“他?”我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他对于异性最有兴趣,哪怕是只异性狒狒。”
我转身,怒气上升。
这话恁地刻薄!我若不发作,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只母狒狒,如果回骂她的话,更加不得了。
这是谁?
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一件大毛衣,毛衣上织出一只狮子头,张牙舞爪,跟她的神情完全相若。
她打扮非常时髦,像时装模特儿,特艺七彩化妆,发如飞蓬,皮肤晒成太阳棕,一脸的油光,一切走在时代尖端,不替自己留点余地,走到无路可走,便摔下来跌死。
她那种神情,半西不中,自以为史麦脱,我有第六感觉,觉得她是泡洋人的唐人女。
她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则板着面孔。
梅令侠说:“我来介绍——”
她扬一扬手,“不必,我知道这位小姐是谁。”
我脑中灵光一现,“我也知道你是谁。”我说。
“我是殷瑟瑟。”她伸出手来,“你是殷哈拿吧?”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大胆,与她握手。
“我是裘哈拿。”我更正。
殷瑟瑟讶异,“你不是粉艳红的女儿?怎么姓裘?”
“我的养父姓裘,我很敬爱我养父母,”
殷瑟瑟扔下手袋,耸耸肩,坐在我身边。
奇怪,她父亲病重,她也一点戚容都没有。
我细细观察她。她这种样子的女人在十五六岁时最漂亮,杏眼、厚嘴唇、尖下巴,到了近三十,略略发胖,虽然尚具吸引力,但到底姿色沦为粗糙,尤其是皮肤,她算是半个热带女,皮肤黑且哑,吃了大亏。
她也在打量我。
只见她蔑笑道:“我知道今年流行白色,不过一身米白,配平跟鞋,看上去像个女学生。”
我回嘴,“青莱萝卜,各有所爱,至重要量力而行。”
“说得好!千万别乱高攀,”她笑,“乱以为穿得起件把晚装就算是名流千金夫人。”
我点头说,“多谢指教,我会永远记在心头。”
梅令侠在一旁笑道:“啧啧啧,唇枪舌剑,吓死我。”
我笑出来,你别说,梅令侠这个人,真有他的好处,有用没用,留在身边叫他说笑话打趣调剂气氛也是好的。
“你是留英还是留美的?”殷瑟瑟问我,“瞧你一副名士相,恐怕是美国生,是不是?”
“我是土生,”我说,“我没有留学,我不爱念书。”
殷瑟瑟大大的诧异,“什么?不是大学生?咦,那怎么可以?乱七八糟都得念一个学士回来,管它是设计学、广告学、狗屎垃圾,人有我有。”她笑,“但不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