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明白我言下之意,只是不出声招架,我恨恨的叹声气。
订在第二天宣读遗嘱。
妈妈叫我穿得暖暖的,躺床上看小说。我拿着《笑做江湖》,看到今狐冲身蒙奇冤,眼见他师傅要一掌击毙他,心里反而觉得欢喜,因为“活得苦涩无味”.我大大的震动,落下泪来。看小说会看得落泪,还是第一次,也许是为小说,也许是为自己,也许是惜题发挥。
我老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不幸的事要发生,却没有头绪,所以惶惶不可终日,日夜怀着恐惧,又不能具体表达出来,闷得难受。
马大回来的时候,跟我说:“我们明天订婚。”
“啊。”什么都挤在一块儿做。
她伸出手,“这只戒指如何?”
我顺眼一瞥,石头大是大,不过很黄,再黄一点,倒可以充石燕石,但是嘴巴不说什么。
马大说:“他没有什么钱,不过我们是相爱的。”
我问:“你决定嫁他?”
马大很诧异,“当然,否则干吗订婚?”
“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两三个月后。”
我仿佛略略宽心,“这么快。”
“令侠做事,很讲速度。”
“马大一一”
“你又来了,又要劝我什么?教诲我什么?小老太婆似,噜里八嗦的,告诉你,每个人都有他一套做人的方法,条条大路通罗马,也许不是康庄大道,但摸摸就到了,不用你来操心。”
我摇摇头,“真被你说得英雄气短。”
“你是哪一门的英雄?”马大直笑,看上去很快乐。
“令侠对你好吗?”我又再重复问。
“好,当然好,除了你跟妈妈,数他对我最好。”
“你要当心。”我说。
“哈拿,你老是把全世界的人当仇人,”她很不耐烦,“开头你也不喜欢永亨,可是现在他还不是你的知己。”
我讪讪的不出声。
马大又回来哄我,“我知道你怕我结了婚就疏远你,我保证不会,你给我放心。”
第二天我们聚集在碧水路殷家老屋。
三个律师一起宣读遗嘱。
“……我将我的遗产分为五份。”
五份?怎么只有五份?
梅令侠面色马上苍白起来,梅姑姑却颇自若,肃穆中略带伤感,不失身分。
“……女儿殷瑟瑟、殷玉-、殷玉珂各一份……”殷玉珂?我可不叫殷玉珂。
“……义子殷永亨一份,堂妹梅殷万里一份,是为五份。”
我看向梅令侠,果然他没有份,但是他母亲有一份,他的未婚妻也有一份,已足以交代了。
不知怎地,梅令侠的面色阴晴不定,我越看越可怕,他那种五官轮廓分明的面孔:深眼窝、高鼻子、薄嘴唇,平时只觉得英俊,一旦挂下来,就变得阴沉可怕。他额角有一条筋忽隐忽现,只有在咬牙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现象,他恨的是谁?他为什么要恨?一边殷瑟瑟问:“我得到什么?”
律师说:“殷老爷的全部现款、黄金、股票。除若干股权外,一切可随意变卖。”
殷瑟瑟当着这许多人,欢呼一声,便夺门而出。我佩服她率意而行,一个人能够这么泼这么放,管你娘,你们这班闲人想些什么,也是不容易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