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卒咧嘴灿烂一笑,“那就祝你东南之行,一帆风顺。”
朝清秋打马而行,落日的余晖下,少年秦卒伸着手,与身后那座天下雄关,融在一起。
……
大秦,金翠城。
一处酒铺里,自北燕屈膝而来,而今的大秦治经博士关月,正端着一碗酒,给那些各怀心思的酒客们,讲着当年的一些北燕“旧事”。
这些酒客多半是出身市井,许多人甚至都不曾离开过金翠城。
有些人是真的对那与大秦隔着千万里的北燕感到好奇,有些人则是仅仅想看这个燕国读书人出丑罢了。
国破家亡,他却在这里为亡他家国之人,讲着昔年故国旧事,还有比如此更羞辱一个读书人的吗?真的没有了。
何况此人还曾经以强项闻名天下。
只是这些关月早已都不在意,似乎自从从北燕来了秦国,这个读书人就成了一具皮囊,眼中唯有酒水而已。
今日他为这些酒客们讲的是当年在燕都城中,大燕的太子殿下是如何与那个被称为“二殿下”的燕云斗智斗力,在他口中,两人智计百出,阴险狡诈,各种计谋层出不穷,听的那些酒客们是大呼过瘾。
“关治经,他们要是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咋的你们大燕还能亡了国?”
“老张,这就是你不明白了,他北燕再厉害,能厉害的过咱大秦的铁骑,什么机智谋略,还不是在咱大秦的铁骑下灰飞烟灭。”
“是极是极,老李你说的不错,他们这些只知道阴谋算计的读书人,哪里受的住咱们大秦的铁骑。”
关月喝着蹭来的酒水,对这些人的话半点不以为意。这些日子里,他早就学会了唾面自干,不然肯定撑不到现在。
而今他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和燕云都还活着,那大燕就还有希望。既然有希望,那他就要好好撑下去,此生最大愿望,便是重见大燕复国,重见昔年的大燕山河。
有人轻声笑道:“关治经说的好没道理,咱看那个狗屁的大燕太子也就是个废物,连家国都守不住,算什么男人?”
这人一出声,倒是引起不少人附和,虽然北燕也有不少慷慨豪烈之人,值得他们秦人尊敬,可那个传闻里整日只知读书作画,半点不通武事的太子殿下显然不在其中。
关月听到这个声音,握着酒碗的手腕不自觉的抖了抖,他嗤笑一声,“不管人家如何,好歹也是大燕的太子殿下,哪里是你们这些连请别人喝完酒水都请不起的穷货。”
“老关,你这话老子就不爱听了,小二,赶紧的给这老小子上碗酒水,要最便宜的。”
“就是,就是,老李豪气,咱老张也不能落了下风,给老关上半碗酒水。”
方才出言的那个一身青衫的年轻人笑了笑,朝着关月遥遥抱了抱拳,“方才是我失言了。没办法,文人相轻嘛,听先生将那燕国太子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我这才忍不住出言讥讽了两句。我也请先生喝碗酒,先生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关月也是笑道:“亡国之人,诸般言语只能受着,能够苟且留得一命就不错了,只求好好活着,哪里还有什么奢望,倒是还要多谢诸位高抬贵手,饶了我一条小命。”
“老关这话说的敞亮,想活着嘛,不丢人。老子在那北边战场上,见过不少读书人,嘴里嚷着什么为国捐躯,可真等到了刀架在了脖子上,他娘的,跪的比谁都快。最可气的还是事后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拼了命的说当年故国的坏话,比在战场上还起劲。好像他屈膝投降不是因为骨头软贪生怕死,而是因为想要啥弃暗投明。”
“老李说的是,这种人俺当年也见过不少,啥家国情怀,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为了活命真是啥事都做的出来。”
关月笑道:“命只有一条,谁都惜命,慷慨豪烈,自然值得人敬佩,可贪生怕死,也不丢人,偏偏我关月就是个怕死的人。所以在我看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轻轻扫了眼酒铺里的那个青衫客。
远道而来的朝清秋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关月的意思,要他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