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常暮轻轻颔首,他身边的宁域却依然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从藏书阁出来天已经大亮,三人匆匆往回赶,今日可是有喜事的日子。婚礼很简单,新郎新娘穿的婚服亦简洁,不过两人站在船头接受众人祝福时特别幸福。城里这条河见证过无数对新人,每当有新人娶亲坐船,船夫都是分文不取,就图个喜气。路人看到新人也会纷纷驻足,为新人送上祝福。众人热闹了一日。魏然是新郎的义兄,他和荆云自然很忙。萧常暮和宁域原本只是来沾沾喜气,没想到溯起城的人们分外热情,拉着两人一起又唱又跳,最后兴起还一块儿喝了些酒。萧常暮还好,只喝了一点儿,可挡酒的宁域被灌了好几杯,现下正晕乎乎地对着萧常暮傻笑。“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萧常暮将宁域从人群中拉出,再待下去怕是会喝得烂醉,还是早些回去好。“师尊,怎么有两个师尊?”宁域走路晃晃悠悠,他不论怎么眨眼,前面的萧常暮都有两个。“你喝醉了。”萧常暮见宁域走路不稳,便将对方右手拉起放在肩头,扶着对方慢慢走,“我们先回去。”“师尊,醉了是什么意思啊?”宁域笑呵呵地侧头去看萧常暮。“就是糊涂了,不清醒,需要休息。”“我没糊涂,我清醒着呢!”“好,你没糊涂,我们快点回去。”“师尊,那儿有鸟儿。”“嗯。”“师尊,天上有张饼。”“嗯。”“师尊,那棵树在动,是不是树厄灵啊?”“嗯。”……萧常暮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活泼的宁域带回小院。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把宁域放回房间时,宁域突然转身往门口跑。“你去哪儿?”萧常暮一把抓住宁域的手。“我要去藏书阁。”“这么晚你去藏书阁干什么!”“我想把体内那股力量除了,蒙深应该能办到。”“她办不到,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回屋休息。”宁域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伤感,有委屈,有愧疚,有忧愁……萧常暮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抬手欲拍拍宁域的肩膀,没想到手刚抬起来还没碰到对方的身体,对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师尊。”宁域将萧常暮拉进怀中,严严实实抱住对方,“师尊,你别不要我好不好?你可以封我的灵力,拿走我的武器,但千万别不要我。杀死茕殄之后也别不要我,我想一直和师尊在一起。”今日蒙深提到他体内有奇怪的东西,让他十分在意,虽然今日他表面上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可实际上他一整天都很难受。他一直对体内有古怪力量的事耿耿于怀,但除他自己之外接触过这股力量的就只有萧常暮,萧常暮差点死在这股力量手里,他根本不愿和萧常暮多讨论这股力量。萧常暮又叹了口气,宁域还是很在意这点,可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拍拍宁域的背部以作安慰。宁域又长高了,已经比他更高,抱着他时会微微弓背。“你想那么多作甚?溯起城是安全的,你先安心修炼。”“那师尊答应我,不会不要我!”宁域将萧常暮抱得更紧。萧常暮眼色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悲伤:“好,师尊不会不要你。”“师尊,我会努力变强,以后,我来保护你,拼命也要保护好你。”萧常暮忽地鼻头一酸,想起自己独自熬过的那些艰苦的日子,不曾想过还会有人说要保护他,片晌才开口回应道:“好。”-夜深了,不更轶让水兰先回去休息,他独自陪着阿奶。不更轶整夜未睡,一直陪在阿奶身边。天快亮时,阿奶突然睁了眼,紧紧握住不更轶的手,她浑身不住地颤抖,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难受又恐惧。“别怕,我去叫大夫。”不更轶想起身,却被阿奶死死抓住,对方力气之大,挣脱起来很困难。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又默默蹲下身,靠在床边。阿奶见不更轶不再离开,平静了一些,但看起来依旧很痛苦。宛似因心愿未了在泥潭中拼命挣扎,无法安心离去。不更轶愁眉紧锁,他握紧阿奶的手,用温柔的目光安抚阿奶,可阿奶似乎无法平静,双眼的血丝越来越多,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狰狞。看着阿奶难受,不更轶心里也难受,半晌,他终是红了眼眶,用嘶哑的声音轻声说道:“阿离,安心地去吧。”阿奶听到“阿离”顿时泪如雨下。只有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知道这个名字,只有他们会这样唤她,整整六十年,她终于再次听到一声“阿离”。她用满是泪水的双眼最后看了一眼眼前人,随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