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域立于其中,他找不到萧常暮,他想挣扎,却动弹不得,不由得有些烦躁。这时,有一些看不清长相但能看出是笑着的新郎打扮的男子出现了,他们在一排排新娘当中晃荡,歪头斜眼地不断打量,有的还上手比划检查。他们在挑选,在挑选新娘。一个富态的男子停在了宁域面前,由于宁域高出他一个头,对方不得不仰起头观察宁域的脸。即使近在咫尺,男子的长相依旧是模糊的,那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恐怖而恶心。宁域以为男子要打量他许久,没想到片刻后像是有盖头落下,他眼前蓦地一黑。这一次睁开眼后是在一间挂满红绸,贴满囍字的房间,看陈设摆件,是女子的闺房。紧接着,宁域被一群看不清长相但能看出是笑着的嬷嬷婢女簇拥到妆奁前坐下。宁域透过镜子看清了自己的模样,浓妆艳抹,满头珠翠,甚至还戴了耳环贴了花钿,可他硬朗的五官又没有被刻意修饰得柔和,因此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他和那些看不清长相的嬷嬷婢女之间连接着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丝线如蜘蛛丝一般细,每个人连接的数量不一样,有的只连了一两根,有的连了十几根,连接的位置也不相同,有的连在手脚上,有的连在脑袋胸口处。他试着触碰红线,可抬手很是困难,他整个人宛如困在茧中,没有自由。很快,宁域被盖上了盖头,他的眼前一片鲜红,只能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看到一点点脚下的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脚小得可怕,穿上红色的绣花鞋就如同两个快要爆裂开的粽子,走起路来又钝又慢,稍微走快点肯定会摔倒,他只能像一个人偶般被嬷嬷婢女们簇拥着往前。一路上,他听到无数欢声笑语,奇怪的是,当中仿佛还夹杂着哭声。“女儿家生来就是要出嫁的,终于等到这一日,为娘真是开心。”“嫁稀随稀,嫁叟随叟,走出这个门,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好好伺候夫君,他就是你的一生。”“百依百顺,贤良淑德,你定要成为街坊邻里口中的好新妇,如此也算是给娘家长脸了。”“三从四德,恪守妇道,千万不能忘,这是你的立身之本。”“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待儿孙满堂,你可就圆满了。”……太吵了,太吵了。宁域只觉脑袋疼,喘不上气,有种想吐的感觉。他奋力屏蔽外界的吵闹,可根本没办法,只能努力习惯。随后他还未习惯这种感觉,忽地被塞进了花轿之中。在花轿里面,只能端正地坐着,对于宁域这种身材高大的人来说,稍微伸展身子就会磕碰到,如同被关在笼子里一般难受。他不怕难受,只想挣脱束缚离开,可惜,挣脱不得。花轿摇晃了一会儿,停下来后宁域立刻被扶了出去,紧接着鞭炮声在上方响起。随后伴随着司仪一句又一句吉祥祝辞,他被簇拥着跨过一个又一个高高的门槛,最后停在一处挤满人的厅堂中,然后一条红绸塞入了他的手中。“一拜天地。”高昂的声音响起,宁域身不由己地猛然跪地,然后被迫磕了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磕得头昏眼花。模糊的双眼看到四面八方飘来好些红丝线,慢慢连接缠绕到他身上。“二拜高堂。”又狠狠地磕了一次头。仿佛磕得头破血流。“夫妻对拜。”糊里糊涂地起身,糊里糊涂地最后一拜。“送入洞房。”……“天生才子配佳人,只羡鸳鸯不羡仙。”“能嫁进来是你的福气,多少姑娘攀不上呢!好生伺候丈夫和公婆,他们会对你好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娶妻娶贤不娶色,嫁人嫁心不嫁财。你俩是对的,往后的日子,好好过。”“相夫教子是一辈子的福气,你要珍惜。”……此起彼伏的祝福声在身后响起,宁域看见自己身上的红线越来越多,但他看不见红线的另一头是谁,不过不重要,都是些看不清长相但能看出是笑着的人,分不清,也无需分清。宁域被扶着往前走,竟突然一个踉跄,往前摔了一跤。不过他没有摔倒,只是摔掉了红盖头。同时周围的人都消失了,只留他一人坐在一张椅子上,而椅子摆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中央。他正襟危坐,目之所及是一道道门槛极高的高门,是他走进这个家时走过的高门。“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高门由远及近一扇一扇重重地关上,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急促地让人心慌郁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