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榻边一个方木架铜炭盆,炭火细微声响,火星一点一点褪为灰烬。
窗纸透亮,人们醒来才发现屋宇外已是琼装世界,玉琢乾坤。
已近午时,案上点香,喜庆的大红烛,烛泪缓缓堆积凝结。
棠儿睡得正香,穿一身香色绸料小衣,两颊微红,手腕贴着额头,柔软的发拖在枕畔,安静好似一朵春睡海棠。
丫鬟们团团围绕,夹着些娘姨挤了满屋。
金凤姐居中翘足而坐,拿发簪拨一拨手炉内的炭火,静等榻上的一双人醒来。虽说锦香居早已不做红楼里的生意,但花无心不可能全然不懂规矩,跳过’铺堂‘直接住局,’挂衣‘总得拿些银子吧。
棠儿被一声咳嗽吵醒,头疼得紧,陡然发现无数双眼睛望着自己,慌忙缩进被子,彻耳的嫣红瞬间燃透两颊。
棠儿犹豫片刻,伸手去推他的后背,花无心眼皮撑开一道细缝,随即合拢,翻身过来又睡熟了。
金凤姐没有耐心再等,搁了手炉,转脸对身边的妈妈交代几句。
片刻后,长长数串百子鞭,“劈劈啪啪”,震得山响,烟雾弥散在整个院落。
很明显,金凤姐想让花无心给钱。棠儿羞得没处躲藏,慌乱从榻边寻来衣裳穿好。
花无心将枕头一挪,锦被上拉,整个人蒙在温香的被子里复又睡去。
棠儿羞极了,心跳得又急又乱,见金凤姐冷着脸,只得掀开被角,小声道:“你起来。”
花无心坐起,慵懒打个哈欠,睡眼朦胧,看着一屋子人,毫不拘谨,由非花伺候穿衣穿鞋。
金凤姐换了一副笑脸,躬身上前问:“爷昨晚睡得可舒坦?”
“嗯。”花无心点头。
这瘟生明显是故意犯糊涂,偏红楼规矩是他老子这帮人定的,怎同他讲得?金凤姐极力压着火气,赔笑又问:“棠儿昨夜伺候得可满意?”
“满意。”
金凤姐气得生火,面上却笑颜不改,将胸口那团火气一压再压,堆笑告退,转身后那张世故的脸拉得老长,对丫鬟们道:“好生伺候。”
随着花无心的离开,顿时清净,似乎连空气都新鲜了。
棠儿自嘲地笑了,情这种东西,多数是始于外表,陷于钱色。一顿饭几两酒,男子想要收买多么容易,稍用心,使些钱便成。
青鸢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棠儿的目光还停留在窗外那树疏影横斜的梅枝上,微微一怔,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青鸢冷冷回:“你想生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