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
“啊!我还以为是你的棒棒军呢?”
回家后,刘候没有与王明说一句话,她机械地给孩子换尿布,哄孩子睡觉。不过,她的脑子里却想起许多人、许多的事。她想起了那个夏日的夜晚,想起了她的母亲、父亲、肖刚,还有小兰,小兰那疑惑加蔑视的表情,小兰那句令她终生难忘的话……
她忽然特别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她走到了这一步,是父亲吗?对,是父亲。要不,她会像小兰那样上大学,然后清清爽爽地去结婚,过日子。可是,假如她不与肖刚离婚,她就不会与母亲闹僵,母亲就会帮她看孩子,还有慈祥的婆婆也会帮助她,而且她自己也会与原来的小姐妹们在一起工作……
是父亲导致她走到这一步,对,是父亲!刘钰被这个想法死死地缠住了,她的大脑已处于混沌状态。那夜,她失眠了。
第二天,刘钰仍没有忘记昨天的一切,她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躺在小床上的女儿。生活,还有什么希望?没有工作,没有亲人,有的只是越来越看不顺眼的丈夫……忽然,一个想法使自己都吓了一跳:去死。
想到死,她居然浑身充满力量。不过有一个前提,就是带着孩子一起去死。刘钰这么想,当然有自己的道理:晓晓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容易受人欺负,而且晓晓除了母亲外就只有那个没出息的父亲王明了。如果刘钰死了,这样的孩子留在世上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想着想着,刘钰就激动起来,她猛地拿起了床上的一个枕头,她想用这个枕头将晓晓捂死。可是床上的晓晓却突然冲她笑了。很明显,她误解了母亲的意思,还以为母亲是在用那个枕头逗她玩呢。刘钰望着女儿哭了,她无力地垂下了手……
或许刘钰选择王明真的是一个错误,自从偶遇小兰后,她几次向王明提出过离婚,可王明总是以沉默相对。在晓晓长到10个月时,她又曾绝望地想到过死,可是却又如上次一样在晓晓那儿就终止了。刘钰感到无比痛苦,她也想到外边找个工作,可是出体力又不体面的工作她不愿去干,体面一点儿的工作却又轮不到她。刘钰终日烦躁着、迷茫着、胡思乱想着,她实在找不到一点精神寄托,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生活抛弃了。
1999年7月23日,晓晓已经4岁多了。
连续几天的高温,加上晓晓的哭闹,使得刘钰的烦躁情绪达到了极限。中午,她带着晓晓走出家门,坐在楼梯口,希望能遇个熟人聊会儿天。这时,邻居王大妈凑过来,她充满怜惜地说:“你一个重庆姑娘怎么就找了个外地的农村人呢!你看晓晓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从来不见有奶奶、外婆来看她。”
王大妈的几句话正点在刘钱的痛处,她再没心思与王大妈聊天,急匆匆地回了家。
在家里,她呆坐了许久,许久,她甚至顾不上晓晓的哭闹。忽然,一个荒诞的念头在她的心头产生了,她拉过晓晓,问:“妈妈带你住饭店,去吗?”
晓晓高兴地说:“去。”
刘钰看看表,已经3点多了。她立刻行动起来,给晓晓换了一身衣服,拿了家里唯一的存有800元钱的存折,带着晓晓的那条白底有动物图案的儿童毛巾就出了家门。
首先,她们直奔银行,从银行出来,刘钰问晓晓:“去麦当劳吗?”
“去。”
晓晓高兴地蹦起来,刘钰盯着女儿,想:“妈妈一定让你把没吃过的吃一吃,没享受过的享受一下。”
从麦当劳出来已经4点多钟了,刘钰母女乘出租车来到位于朝天门的某饭店。在前台,刘钰对服务员说,她只住一晚上,明天她要离婚。本来不允许重庆人住店的饭店也没太为难刘钰,就让她们母女顺利地入住了。
从来没有进过饭店的晓晓兴奋地在屋里乱走,忽然,她发现热水器,就嚷着要洗澡。刘钰顾不得多想,就给晓晓洗了个澡。洗澡后,晓晓开始看动画片,刘钰也抽空儿观察了一下房间,她发现,屋里并没有暖气通道,也没有其它可以用来上吊的东西,她顿感有一种欲死不能的感觉。
刘钰又帮晓晓洗了个澡,之后临睡前她问晓晓:“今天高兴吗?”
“高兴。”
“妈妈好吗?”
“好。”
“那么你一定听妈妈的话,现在就睡觉。”
“好吧。”晓晓满意地闭上眼,不久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刘钰立即拿出下午就准备好的笔,纸和信封,她开始分别给母亲和王明写信。她时而激动地停笔叹息,时而奋笔疾书,当写完信装进信封时,已经快11点了。这时,晓晓却醒了,她想上厕所,刘钰抱着唬晓上厕所,然后又想哄她睡觉。但晓晓似乎却没有了睡意,她哼着非得让刘钰陪她玩儿。
而刘钰呢,或许是了刚刚写过信的缘故,她仍然很激动,她瞪着晓晓吼道:“睡觉!”
晓晓哭了起来,刘钮忽然异常烦躁:“看来你硬是活不过今天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将压在晓晓头下的那条从家里带来的白底动物图案的儿童毛巾系到晓晓的脖子上,然后,用双手使劲抓住毛巾的两头……
大约5分钟后,晓晓一动不动了。
刘钰颓然地坐到了床上。然后,她写了一张字条留在床头柜上,上面写道:我给你们饭店带来了麻烦,这是我爱人王明单位的电话号码……,他是某厂的工人,这个女孩是他的女儿王晓晓。做完这些事情后,刘锤拿着钱包和两封写好的信,便出了房间。
刘钰先在一楼服务台将账结了,然后出饭店要了一辆“的士”直奔自己的家。丈夫上夜班不在家,她丢下一封信后又出门拦了一辆车到了她父母家。她的父母这时早就进入了梦乡。刘钰轻轻地将钱包和一封信用从饭店带来的塑料袋装好,扔进父母家铁制的护窗里,便离开了。
在刘钰父母家对面,有一座17层高的楼房。刘钰将这座楼的最顶层选作了目的地,一层层地沿着楼梯爬上去,不久便站在了17层的窗户前。她知道,只要她闭眼一纵身,便什么都消失了。可是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刚刚死去的女儿,虽然刚才在她上楼前已将两封信送出了,可是这似乎仍不足以解释女儿的死,假如她就这么跳楼死了,是不是对女儿太不公平了?
迷茫中,刘钰忽觉眼前一亮,“对呀,我可以去找警察,这样我就可以对得起晓晓了”。
1999年7月25日上午11时左右,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封信,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解放碑派出所的门。在那里,他见到了妻子刘钰,见到了女儿王晓晓惨死饭店后的照片,他不禁放声痛哭起来……
展开他手中的信,正是他妻子刘钱写给他的:“王明,你不要怨我,怨我把事情做绝,我们从开始时就错了,你我在一起注定会是一场悲剧……”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仿佛噩梦一般,王明还来不及想明白,这场悲剧究竟该怨谁?他流不出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