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既然非得接受结果,又何必要有理由?
走在西子湾边的校园,我澹然微笑。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不断拉扯的深渊,重重摔落,总算,也是个底。
1996圣诞节。我失恋,到底。没有理由。
我想。时间总是用来疗伤。伤口结痂后,会变成独一无二的勋章。
人一生中,很难不在心里留下几个勋章来见证生命。
结束学期期末考后返家过年。整个寒假除了帮阿公贴春联之外,几乎都懒在房间与漫画厮磨。除了偶而被念台大的弟弟批评为『最笨最懒最无生存能力的文学院女巫』外,大致上还算怡然。
直到某天,雅芳背着旅行袋直奔我房门外,半威胁半利诱的拐骗我陪她参加『成大文学营』举办的南横健行。去旅行也许能告别成堆糕饼与七亲八戚的聒噪,不失为一件惬意的事。
于是,在弟弟怨毒眼神下,我拎着父亲为这次健行专程买给我的单眼相机与背包。展开南横之旅。
自宝来到关山哑口走四天,一行十八人。
十二男五女。加上我这不速之客男女刚好一比二。
阴阳不调,大概是雅芳拐我来的最大原因。
「凑个偶数好看嘛。」她总是回头笑着咕哝。
我则是谨守安静、脱队、搞孤僻三大原则。
一路自在摄影,没人打扰。至少,在到达终点前是如此。
最后一夜在关山口扎营,零度的子夜,我抱着相机独自一人穿过关山隧道,到另一边看日出。隧道内坑洞不平、水气蒸澜。忘了带手电筒果然是失策,长达六百公尺的通道,除去山岩石缝渗出的水滴声,只剩黑暗与死寂。硬着头皮,我低声朗念『正气歌』向前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者为何岳,下则为日星……沛乎塞苍冥…)
「少了一句。」我身后抛来,鬼魅般低沉的声音。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慑得跌入水坑。手中相机摔进一片漆黑里。
「对不起,你有没有怎么样?」
『鬼魅』点起灯光,在湿冷空间中更显得阴森。
「真的对不起。」那『鬼魅』又一次道歉。这次站更近了。身影高大,影子长拖在地。看样子,又是个以捉弄女生为乐的男生。
「于人曰浩然……我少了这句。」我喃喃自语。
扶着石壁站起来。裤管鞋子泥泞一片,恰好跟我卡其色外套同色系。相机还躺在不远处的水洼中,生死不明。弹出的底片浸在泉水里,哀嚎着一路上美丽回忆。
扶着墙蹒跚捡起相机,膝盖感到一阵刺痛。
那男生大跨箭步上前,作势搀扶。
我退步避开他的搀扶,却躲不掉两人目光交会的瞬间。
鹅黄色薄弱手电筒微光下,触及一双好熟悉的眼睛。
深邃清澈,大而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