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刚过,晋南又一次步入滴水成冰的时期。田野里、马路边的枯草被冻得瑟瑟发抖;光秃秃的杨树枝杈被风掠得呜呜直响。大地一片苍茫。
居民们紧闭门窗。这片干涸的黄土高原腹地终于迎来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尽管呼呼的寒风刮到脸上像刀割一样疼,人们还是仰望苍天,企盼寒流能裹来一场更大的雪以滋润空气,润泽田地,使明年有个更好的收成。
老天这一次没让人失望。开始是粗盐粒般的小正方体随风撒下,紧接着,雪的大部队铺天盖地地柔柔飘来。不多时,大地上已铺上了厚厚的一层。人们欣喜地说着笑着赞着,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大路上,偶尔有人被积雪滑了一跤,也会在起来后舔舔生痛的手指,涨着红脸,用北方人特有的语言喜骂一句“嘻嘻,这家伙下的!”似是逢上了久违的老朋友。偶尔,哪个自行车被滑倒,远处几个调皮的孩子恶作剧的笑叫,“再来一个……”
李然此时可顾不上笑,广州的马汉生又火急火燎地要货,而且数量不少。可目前,他们对本地订户的供货都紧张。李然知道,无论如何都得将这批货及时送到——马汉生他们厂最讲信誉、最大的订户。现在是,至少在近期也是。
李然心急如焚地站在车间的烤炉旁,给疲惫的工人们鼓劲——此时是生意人一年中的黄金季节,全年的胜败几乎在此一举。
赵南一脸无奈地走到李然身边。他头发零乱,由于疲惫,眼镜片看上去也暗淡无光。
“李总”他轻叫了一声,“工人们已尽力,可按这样的速度,一天之内还是很难赶出如此多的产量。”
“可我们必需赶出来,别无选择!马汉生得赶在春节前销完这批货呢。咱们已对人承诺要在十号前把货送到的,得言出必行。”李然看了一眼窗外的鹅毛大雪,长叹一声,“总盼望着一场大雪降临,这回大雪来了,也不能说它不识时节!只是和我们的‘时节’有了冲突,不与我们作美。嗨!”
是的,李然的心中还在想着另外一件事——马汉生这次不仅定了很大一批货,而且他恳求她去一次广州,说是有重要的事商量。她已答应了,并准备这次亲自压一趟车。
为了确保送货的及时性,她准备明天早上就出发,可这场雪给她的行程带来了很大的不安全性;产量上不去把她急得喉咙冒烟。
她的脑子在极力寻找加快生产速度的办法。她在下决心:等这次送货回来后,无论如何得先改造一批生产设备,彻底摆脱这种供不应求的局面。
赵南扶了扶眼镜,“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
“快说!”
李然知道,赵南的话即一出,总会有可行的办法——每在困难的时刻,她总是习惯听到他的声音——他很少令她失望过。她明白,在厂子的运行上,她在潜意识里已对他有了很强的依赖性——他的几句话往往能使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把烤箱的温度再调高10度左右,这样单出炉时间就会缩短30%……”
这话把李然气乐了,“温度高了会里生外过的——还用得着说?”
赵南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最近试过了,还可以。只是要增加翻腾次数。可这样人又不够——那几个翻烤工根本吃不消。”
“你能保证这样做没大问题?”李然想想又觉得赵南的话有几分道理。
“……里面即使生点也没什么。其实有人还喜欢那样的口味。”赵南歪着头犹豫了一下,他怕自己的点子冒失。
李然忽然想起吴姨曾经说过的话:“你们厂的果干烤得有点太干——干到底了。年轻人吃着可能筋道,可我们这些牙不好的人咬着太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