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的花园小巧雅致,入园拱门处两旁植了一圈竹子,行至园深处,一方大池塘,水上一座飞虹桥。不上桥,顺着游廊直走,便是小方厅,穿过小方厅,又有几处景致,美不胜收。
庄颜知道黄不羁常爱去的地方,带着丫鬟从游廊内走到了凉风榭,果然看见穿蓝色细布直裰的舅舅,和身穿苍色束腰袍裙的平南侯。
低头整了整衣裳,抬手摸了摸发簪,庄颜带着端庄的笑容小步走过去,走近了才向两人分别行礼。
离的近,庄颜才把庞致宽阔的胸膛和坚实的双肩看得更清楚,他穿束腰的袍子很好看。
见到他,她很高兴。见到她,他也很高兴。
黄不羁喊她坐,庄颜嗔他一眼道:“侯爷都还没说话……”尊卑有序,黄不羁虽是主人,但平南侯的身份比他更尊贵。
庞致面无表情,淡淡道:“坐吧,既是在束之府上,便不拘礼了。”
庄颜低头道了谢,坐在丫鬟放了竹编蒲团的石凳上。
水榭内的桌子上摆着几样小吃,和油饼店买的糖饼、胡饼店买的新样满麻饼,这两样都是黄不羁爱吃的。再就是一壶青釉团花茶壶,几盏茶杯。
黄不羁仰下巴,使丫鬟给庄颜倒了茶。淡青色的滚茶还冒着热气,壶嘴里淌出的细流,烟雾缭绕,对面坐着的是颜如玉冷如霜的侯爷。庄颜有些心猿意马,唯恐失仪,茶水停了,遐思也就止了。
有平南侯在此,庄颜实在不想谈论自己的窘境,于是给黄不羁暗暗使着眼色,叫他不要口舌太快。
哪知黄不羁半天不明白,还担心道:“可是病还没好?怎么频频皱眉。”
庄颜无奈,面色平静道:“前些日吃了药,发了汗,病早好了。”
“那便好,今日你来,我将崔博文的事细细说给你听,省得你爹做糊涂决定!”
黄不羁说得义正言辞,庄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个舅舅也太口没遮拦了吧,平南侯还在这里,一口气全说完了!
庄颜揉揉额,真不该为了见平南侯一面就这么来了,这下子她颜面何存……
收起难堪,庄颜咬了咬唇,嗔道:“舅舅……你就这样待客?”说着,看了平南侯一眼,又道:“侯爷来此又不是为了听你我闲话的。”
黄不羁满不在乎道:“崔博文的事太隐秘,我原查不出来,是侯爷帮的忙,我便不避讳他了。”
庄颜微讶,抬起头对上那双淡漠的双眼,他正在喝茶,她仿佛看见对方眼尾的笑意。看着平南侯握着茶杯的修长手指,她又想起那日差点被甜哥儿抓伤脸的时候,也是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及时救了她。
心中千言万语,终化成一句“谢谢”。庞致微微点头,算是受了这谢意。
黄不羁让下人们站得很远,准备和庄颜细说这件事,还不等他起话头,便被人打断了。
来人是庄颜大舅母潘梦蝶院里的邓妈妈,穿着蓝绿比甲,瘦长裤,头上一根金簪斜插,她行了礼,站在他们面前笑着。
邓妈妈是潘梦蝶母亲的陪嫁丫鬟,已经脱了奴籍,本该颐养天年,潘母怕女儿嫁去夫家害怕,或是受委屈,便央邓妈妈一起过去。
潘梦蝶一个人管理偌大的黄府,上上下下几十人,邓妈妈可以说是她的左膀右臂,在黄府也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黄妈妈来请,黄不羁和庄颜不敢怠慢,忙站起来问她有何事。
黄妈妈笑得很温和,道:“是夫人听说表小姐来了,想请她过去帮忙选几个花样子,准备给二娘第二个孩子多做一套衣裳,到时候一并送去。夫人不得空,一直不曾去庄府看看二娘,心里头惦记得很,只能抢着空儿多花些心思。”
庄颜应道:“我这便随您去。”转头又向他们两人行了礼,视线在平南侯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低着头转身走了。
出了园子,庄颜有些紧张了。她今日是专程来找黄不羁的,这么快就有人去五槐堂报她的行踪,舅母又特特派邓妈妈来请,看来不止是选花样子那么简单。
摸了摸手上透着凉意的翠玉手镯,庄颜面无波澜地和邓妈妈一起去了五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