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香客此刻已经前来云隐寺,寺外慢慢的热闹了起来。阿泽和尚杬跟随着念空小师傅,逆着这些香客络绎不绝的人流来到了山野更高远之处。
此山唤作云雾山,山下两江交汇,充沛的水汽造就了山顶终年不散的云雾。清晨的山林,重峦叠影在袅绕云雾间时隐时现,伴随着寺庙辽远的钟声,带着一丝童话般的神秘与远离喧嚣的寂寥。
“阿泽,你就这么相信了慧季师傅的话?”尚杬小声地在阿泽身边问道,“虽然我不能说住持师傅有问题,但至少他没有把所有的实情都告知我们。我害怕,这后面会有什么阴谋。”
阿泽垂着眼眸,此刻他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我当然知道。而且,慧季师傅对魔王卜的事情知晓得如此清楚,又持有寅虎神血炼就的魔药,还能预知我们会被传送到这里,已经说明他不是凡人的。更何况,他还知道我在福瑞商场遭遇地狱犬的细节。我想,慧季师傅也有可能是地狱的人。”
尚杬嘴角微微扬起,“看来阿泽也留心到了这么多细节。我也是如此认为的。只是,不知道他的立场和目的。”
“或许和谛听一样,虽然在地狱,但是却想要反抗地狱,帮助寅虎和十二神兽。”阿泽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需留个心眼。盲目相信别人的话,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阿泽点点头。两人不再多说,各自揣着心事,不知不觉,便接近目的地了,那滴答滴答的声音越发清晰。
阿泽对眼前的景色再熟悉不过了,甚至非常怀念。世间繁华,变迁极快;山间清净,时隔二十年却一如昨日。
阿泽幼年时没少来这一块嬉戏玩闹,尤其是靠近山顶的地方,这是一处名为滴水岩的小山崖。岩土中的水脉从这里点点滴滴地落下,虽说比不上大气磅礴的瀑布,但却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为这幽静雅致的山林添了悦耳天籁。
这里的人都称这一景致为“落玉”,音同落雨。常有人来接这山崖之水,用其泡茶煮米都格外清香。相传,古时候人们还认为此水可解百毒,安心神。阿泽他们来这里的这条林间曲径,便是那时的人们开辟出来的。
滴水岩这水滴帘子后有一洞穴,里头有着千奇百怪的石钟乳,还有一条暗河。虽然是奇伟瑰怪的非常之观,但是同时也危险之极。暗河水流湍急,河底遍布硬石,曾有小孩玩耍落入其中,尸体在几天后才在山下的万象河中被人发现,且早已面目全非。
即便如此,阿泽小时候也没少进洞里探险。对于这洞中小路,可谓了如指掌。云雾山上湿气大,村子里的人但凡上了点年纪,都不乏腰膝冷痛、寒痰咳喘之症,便需要用这钟乳石入药。若是村子里有妈妈生了小孩,那钟乳石便更是多多益善。小阿泽没少靠洞中的石笋赚外快。
不过,那些错综复杂的洞穴,终究也和这座村庄一样,慢慢淡化在阿泽的记忆中了。奶奶去世以后,阿泽便在没有来过这里。如今再来到这滴水岩,阿泽只觉得恍如隔世。
“施主,住持师傅说,只要到了这里,你便能回忆起当时之事。”念空小师傅说完这句话后,便来到不远处的几个石墩子处静静站立,没再打扰阿泽和尚杬。
前方几步路远的地方便是滴水岩。滴水岩洞口处只有窄窄的两尺宽,加之常年流水,冲刷得只剩下滑溜溜的长满青苔和地衣的岩石。想要进到洞中,确实需要费一番周折。更骇人的是,路的一旁便是悬崖,底下是深深幽谷。
“这里就是阿泽你小时候摔下悬崖的地方吗?”尚杬往前去探了一下身,的确很危险,一个不留神,很容易掉下去。
“就是这里了。”阿泽只知道自己是在滴水岩下被王叔救起来的,至于自己为何从这里摔下去,他完全没有印象。小时候还问过奶奶,也问过妈妈,但是大人们当时都没有跟着阿泽来到这里,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可真是福大命大。这悬崖少说也得有三十米高吧?就算有树木拦着你,想要活下去也是万中无一的。”尚杬感慨道。
阿泽没有搭话,他看着滴答滴答的水滴,记忆中被遗忘的部分似乎正在被撬动……
“我好像,在这里见到了一个人。”阿泽沿着滴水岩走走停停,时不时摸摸崖壁,努力地回忆着。
尚杬知道此时最好不要打扰阿泽,便也没有说话,只是护着阿泽,以防他陷入沉思,脚滑又摔下去了。即便是有兑魂附体,尚杬也不敢冒这个险。
“不对,不是这里。是在,洞穴里!”阿泽循着模糊的记忆,便往洞穴里走去。
穿过那帘子般的水滴时,刺骨的寒意让阿泽一激灵,原本记忆中看不清的那些画面,倒好似突然拨云见日,在这黑漆漆的洞穴中明晰了起来。
“原来古人们说这水能安神明心,全都是真的。”阿泽就这么顶着滴滴答答的“落玉”,不禁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你想起什么了吗?”尚杬拉着阿泽进了洞穴之中,“我们先进去,这水寒凉,你再这么淋下去,过会儿风一吹,该感冒了。”
“谢谢大姐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阿泽甩了甩头和身体,将那些附在毛发上的水滴都抖了出去,“当时我只有六岁,那一天奶奶生病了,咳得特别厉害,所以我就来这里采钟乳石,接这里的水。我们村子里都用钟乳石混合着好几味药材来治疗咳嗽。”
尚杬点点头,她也是山野里长大的农村娃娃,知道那个时候看病,特别是山区里,还是很看重偏方的。
“那天风大,刮得树都吱嘎吱嘎的。所以我在洞里躲了好一阵子。就在那个时候,洞的深处居然有一个人和我说话。”阿泽继续说道
阿泽抬起手指了一下洞穴深处林林总总的石钟乳,在萤火虫和荧光蘑菇的微光下能看到它们黑漆漆的轮廓,“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那个家伙看起来块头很大,站在那个位置,就在那根大钟乳石的旁边。他的声音很低沉,他问我的第一句话是——嘿,小子,如今是何年?”
“会不会是迷路了很久的人,一直在里面,连时间都不知道。”尚杬问道,但稍一分析她便知道不太可能,“再怎么迷路,最多也就是不知道具体几号,不太可能连哪一年都不清楚。”
“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但是我还是和他说了是一四九八年。那个大家伙就一直在那里喃喃自语,一四九八年,一四九八年,还说什么六岁……现在想起来,说的可能是我吧。我那年就是六岁。”
“你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