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怀中的女人面部朝下地放在柔软的大床后﹐迅速从橱柜里头拿出急救箱﹐先用生理食盐水将伤口洗净再消毒﹐然后撒上止血的药粉﹐耐心地等待血口凝固。但接下来的程序就有点伤脑筋了﹐聂少手看了看她的翅膀再看向手中的纱布﹐在伤口上铺好防止感染的消毒棉后﹐他停顿了一会儿﹐不如该如何进行下一个步骤。他拿着纱布比对了半天﹐决定先救急地替她里上。在松紧的拿捏上他不是十分有把握﹐细心地替她缠好纱布后﹐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难题。他不清楚她的伤口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是否会致命﹐而头痛的是﹐他不能带她上医院求诊。说她是人她的确是﹐但说她是鸟她好象也是﹐这样带她出门﹐除了要考虑该上人类的医院还是动物医院外﹐恐怕还会吓坏许多不知情的人。聂少商应急地处理好她的伤口后﹐碍于这对翅膀﹐困难地为她翻身﹐想查看她是否还有其它地方受伤。他拨开她脸上的长发﹐不设防的心脏再度受到剧烈的冲击。眉目如画的绝丽脸庞在日光灯的照映下﹐完美地呈现在他眼前。她恬静的脸孔上蛾眉微蹙﹐小巧的唇瓣无血色地紧抿着﹐似乎昏迷中也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见她如此﹐他的心不禁侧侧地疼痛起来﹐眼中也浮起难得一见的温柔。窗口的昙花突然在此时全数绽放﹐倾所有的美丽来呼应她天使般的容颜。聂少商看着昙花的花瓣﹐觉得它彷佛就是她雪白的羽翼般﹐继而想起了今晚所有花朵不寻常的绽放。百花齐放、幽香飞舞﹐不同于以往的月﹐特别地巨大明亮﹐这一切是否全是为了她的到来﹖修长的手指轻画过她的脸庞﹐他深怕遗漏地看着她﹐纵使月光仍在窗外熠熠闪烁、屋里屋外的花朵是何等轻灵优美﹐他也无法从她脸上调开目光。因为他知道﹐这张绝俗的容颜从今而后将成为他昼思夜念的钟情。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漫长等待后﹐侧身躺在大床上的人儿终于有了反应。枯守在床边的聂少商隐约看见她小巧的唇瓣掀了掀﹐断断续续地吐出“水”这个字。聂少商振奋地为她取水﹐小心地喂她喝下。“慢慢喝﹐别呛着了。”他一手扶托着她的肩﹐一手轻拍着她的背﹐柔柔地对她说。羽衣渴极了﹐喉咙似火烧灼着﹐侧着身就着唇缘的水杯﹐喝了一口又一口清凉的水﹐直到全身充满了舒服感﹐才满足地带着微笑躺回大床。“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会无止境地沉睡下去。”见她扇子般的眼睫毛?了?﹐聂少商似乎也松了口气。嗅着秋夜清新的花香﹐羽衣掀开沉重的眼睑﹐搜寻着温厚嗓音的来源﹐转头迎向跪坐在她床畔、手持水杯的陌生男人。“你……是谁﹖”她神智倏然清醒﹐看着他手里握着的水杯﹐知道方才细心喂她喝水的人是他。聂少商见她已经完全苏醒﹐将水杯搁在地上﹐坐在她身畔缓缓地开口﹐“聂少商。”“我……我不认识你。”接触到他专注且明亮的眼瞳﹐羽衣面颊微微泛红﹐无措地拉紧覆在身上的薄被。“不要紧﹐我也不认识你。”聂少商笑道﹐眼神仍是停留在她羞涩的娇容上。羽衣细看了他许久﹐他清秀俊逸的脸上有一双温和的眼眸﹐教人安心。“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她转着头打量四周的景物﹐不是她所居处的玻璃房﹐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卧室。“我家。你从天上掉下来落在我屋子外头的池塘里﹐所以我将你带进来。”聂少商解释道﹐伸手拨开一绺落在她颊上的长发﹐调高枕头的高度使她舒适些。“我掉下来了﹖”羽衣有些昏沉的看着他的动作。聂少商调整好枕头的高度后﹐发现了她眼底的迷茫。“你没印象﹖”“没有。”模模糊糊的片段记忆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拼凑不完全﹐她连自己是怎么着陆的都不知道。“你有名字吗﹖”从见到她的那刻起﹐聂少商便认为她是位天使﹐但对于天使是否有姓名﹐他仍是不确定。“羽衣。因为我有一双翅膀﹐所以大家都这么叫我。”羽衣指着身后的翅膀笑道。“羽衣……”是啊﹐她的确是有件羽衣。聂少商缓缓地咀嚼她的话﹐反复地品味她的名字。“奇怪﹐我的翅膀﹖”察觉背后的一只羽翅格外沉重﹐羽衣撑起身子向后看。“小心你的翅膀﹐伤口很深。”聂少商连忙喊道。“伤口﹖”她何时受伤的﹖羽衣试着扬起那只羽翅时不禁痛呼出声﹐“好痛……”一股无法言喻的刺痛感使她痛□了眼。“别用力﹐伤口的情况虽然好多了﹐可还是要小心﹐以免它裂开。”聂少商轻按着她受伤的翅膀﹐查看着洁白的羽毛是否因她的举动又再度渗出血丝。“难怪我会觉得这边的翅膀特别重、没力气﹐原来是受伤了。”她收起双翅﹐揉着酸痛的左肩。“你……对这翅膀有痛觉﹖”虽是看过她扬翅的举措﹐聂少商还是怀疑的问。“有啊。”羽衣理所当然地答道。“这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他指着她雪白的双翅又问。“它长在我的身上﹐当然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的翅膀呢﹖你有没有﹖是收起来了吗﹖”羽衣偏着头看向他的身后﹐见不着他的翅膀﹐于是期待地问。“没有﹐我没有翅膀。”聂少商很惋惜地摇头﹐很可惜﹐他不像她能有一双翱翔天际的羽翅。“噢﹐我还以为……原来你也和其它人一样。”听了他的话﹐羽衣的心情骤然变得黯淡。“其它人﹖”聂少商挑着眉看她。“你不怕我吗﹖你甚至没有戴口罩和穿隔离衣。”她玉葱似的手指忽然抚上他的脸﹐大眼里盛着淡淡的喜悦。“我为什么要那样做﹖”聂少商任凭她温热柔细的小手在他脸上游移﹐嘴角噙着饱满的笑意。“他们靠近我时都会这么做。”羽衣伸回双手﹐垂下眼睑难过地说。“他们是谁﹖”聂少商听不懂她的话﹐觉得她身上似乎有着许多他不知晓的谜团。“有人称呼他们科学家、研究人员等等﹐这是不是他们的名字我不知道﹐但他们每天都会来看我﹐并且在我身上做些奇怪的实验。”羽衣张开另一只未受伤的翅膀﹐一边整理着洁白的羽毛﹐一边述说。“你不是住在天堂吗﹖天堂里也有那些人﹖”聂少商愈听愈胡涂﹐不禁脱口而出。她不是天使吗﹖怎么天堂里的人会将她拿来做实验﹖“天堂﹖我为什么要住在那里﹖”羽衣微蹙着眉问他﹐他怎么也认为她住在那个地方﹖“你不住那里﹖”聂少商因为她的问题而显得更加讶异。“我不是从你说的天堂而来。”羽衣摇摇头﹐清丽的脸上有着丝丝遗憾。“我住在研究所里。”“研究所﹖你怎么会在那种地方﹖”她不住在缥缈的云端﹐反而住在人间的研究场所﹖“我本来就住在那里﹐从我十岁以后就一直住在那间白色的玻璃房。”羽衣虚弱地笑着﹐眼底有着浅浅的哀愁。“你有年纪﹖”聂少商承接着她的情绪﹐按捺着突然涌上的焦虑再次问道。“有啊﹐他们说我二十岁了。”她低头玩弄着翅膀的尾端﹐数着上面的羽毛低低的回答。“那么你十岁以前住在哪里﹖”“我不知道。他们也常问我这个问题﹐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羽衣停止把玩羽毛的动作﹐语气哽咽地开口。“想不起来﹖这么说你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了﹖”他双眼泛着水气﹐抬起她的脸﹐满是疼惜地抚着她细嫩瑭y颊。羽衣没答话﹐只是落寞地点头。“我是个陌生人﹐你怕我吗﹖”聂少商深深地看向她。“不怕。”羽衣在他明澈的瞳眸中看见全然安心的自己﹐遂以坚定的语气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