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斜视,低头就见那雪腕上有袖摆覆住,便抬头瞧了苏嫣一眼,她却是毫无所动,嗔道,&ldo;霍太医若是不诊脉,我便要歇息去了。&rdo;
霍玉这才捻起那香软的袖口,往上掀起了,露出白葱葱地一截藕臂来。
&ldo;小主脉象不合,有血虚之症。&rdo;霍玉三根指头搭在腕脉上,侧首凝神。
苏嫣不语,片刻后他又道,&ldo;房中事上,不宜过劳,否则恐落下隐疾。&rdo;
&ldo;霍太医风趣,我不侍奉陛下,还入宫作甚么?&rdo;苏嫣笑意如水,却瞧地霍太医心惊。
他连忙起身行礼,&ldo;小主恕罪,微臣并非此意,医者仁心,只是将症候禀明,好对症下药。&rdo;
&ldo;瞧你紧张的,那便开方子罢。&rdo;苏嫣收回手,又问,&ldo;不知霍太医还照顾哪位姐姐?&rdo;
霍玉挽袖提笔下药,&ldo;此乃各宫私事,微臣不宜多言。&rdo;
嘴巴倒是封地严实,见他写完了,苏嫣便细眉一拧,面露难色,&ldo;还请霍太医先回避片刻,待我将发髻绾好…&rdo;
霍玉闻言一撇,只见她鬓发松绾,韵致纯然,忙地将目光投往别处,起身告退。
待他才出了门,苏嫣便捻过一张素笺,疾笔将那方子誊写了一份,收于怀中去,待霍玉进来时,一切复如常。
煎药、送药皆有霍玉亲力亲为,苏嫣望着那半碗乌青的汤药,将鼻尖一捏,摇头道,&ldo;这样苦,我不要喝了。&rdo;
&ldo;小主莫要任性,调养身子才是要紧。&rdo;霍玉不温不火,却毫不退让。
&ldo;要我喝也可以,去取一包蜜饯来。&rdo;苏嫣赌气道。
霍玉见她端坐着,一副小女子娇媚的嗔态,那眸光太过柔软,不忍回拒,只得折回去取。
那张药方果然教他仔细收了去,此人办事当真是滴水不漏。
苏嫣冷眼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头,遂徐徐起身,捧起那一碗汤药,凑在鼻尖嗅了嗅,纤细的手指将那碗口扣住,微微一倾,乌青浓黑的液体遂尽数落入花盆之中。
&ldo;只是可惜了这名贵的药材。&rdo;她唇角勾起,神色清明。
霍玉回来时,但见苏嫣半依在软榻上,捧着书册细读,兰若在一旁侍候着。
她眉眼婉转,娇声道,&ldo;适才兰若端了一碟蜜枣来,我怕药凉了,就先喝了,霍太医不会怪我罢。&rdo;
桌案上一碟蜜枣,一个空碗,霍玉静了片刻,便答,&ldo;下次微臣来,自会备好蜜饯。&rdo;
苏嫣摆摆手,他遂提了药箱退下了。
夜色已深,苏嫣披了广袖缎绣氅衣,静坐于回廊之下,皓月朗朗,便如她此刻的心思一般寂寥。
前尘旧事,已然模糊不堪,唯独那刻骨的恨,从不曾消减。
&ldo;桑榆,替我将紫竹箫取来。&rdo;
段昭凌坐于鸾撵之上,而鸾撵正是去往永福殿的方向。
忽而一阵箫声划破沉沉夜空,将他于静思中惊醒,这曲调婉转,何其熟悉?
掀开布帘,恰鸾撵正经过嫣华宫的侧门,满眼荒芜,这座曾经整日流连的宫阙,已成空楼。
箫音渐渐低沉,段昭凌倾起身子,眼前旋即又被另一张娇艳的脸容所取代。
&ldo;停撵。&rdo;
王忠明忙地一摆手,遂上前问,&ldo;陛下,姚贵人时以在殿中久候,可是有甚么吩咐?&rdo;
&ldo;去凌烟阁。&rdo;疏朗的声音传来,王忠明神色一转,又道,&ldo;老奴这就去回禀姚贵人。&rdo;
又是一曲《月霜天》,段昭凌下了撵,只教崔尚仪陪着,立在那后墙下,&ldo;明珠,可还记得朕初次闻此箫声,便也是在此。&rdo;
崔尚仪淡淡一笑,欠身答,&ldo;陛下心中记挂着苏小主,却为了平衡后宫忍着不见,可情思二字,又往往不是外物所能掌控。是以陛下便是人去了永福殿,心也是在凌烟阁,不如随心。&rdo;
段昭凌将她手心握了握,俯身道,&ldo;还是你最了解朕。&rdo;
说罢,遂大步流星,崔尚仪叩开外门时,如云正念叨着天色已晚,不知哪个又来叨扰,可一见了眼前之人,惊地住了口,就要通禀。
&ldo;你们都退下罢,陛下自有安排。&rdo;
崔尚仪打发了如云等人下去,便留在院中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