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酸涩,苏嫣只得强忍下泪珠,声音有些沙哑,道,&ldo;那唐家其他人,如何处置?&rdo;
苏复并未察觉出女儿异常,道,&ldo;丞相公子暂时禁足相府,允许亲眷回族,待最终圣诏。蓉妃毂殁,便是日后平反,唐家已是气数尽了,想是再无复位之机了。&rdo;
苏嫣良久不言,双手于袖中紧攥,不觉间竟是将面纱下的樱唇咬破,一股子甜腥气味,如同当日饮下的鸩酒。
&ldo;我本不该同你说这些,可既是说了,便是要你谨记于心,庙堂云波诡异,独善其身才是紧要,你闺门稚柳,不该沾得半点干系。&rdo;
苏嫣美目低垂,应了声,便起身告辞,苏复摆摆手,示意她好生歇息。
夜凉如水,她躺在床榻上,久久无法合眼。
不过才是几天的光景,可却如同隔世,苏府祥和宁静,却愈发衬出心底的波澜。
那九重宫阙,是她的坟墓,亦是她的不可逃脱的劫数,终有一日,她会以新的身份,重头来过。
方可抵消她唐家如海的冤仇。
以苏嫣前世那二十四年的阅历,应付苏府上下并非难事,苏老爷和大夫人对女儿这般变化,颇是满意了。
二姨娘周氏场面上亦是和和气气,小妹苏芷性子活泼,到底只有十一岁,仍不脱孩子气。
若说起来,苏嫣也不过年方十五,只是她经了世态凉薄,心性要比寻常小姐沉稳了许多。
就在苏嫣离宫的第七日,轰轰烈烈的唐相谋反一案,竟是在短短数日内水落石出。
圣上亲自下诏为唐相平冤,说唐正清遭乱党诬陷,本是忠臣良相,如今含冤而去,必要彻查到底,还唐家一个清白。
这样的结局,是否早已料到?
整个案子除却牵连了一些个职位不高的官员外,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三条人命枉死九泉,竟不如这一纸诏书!
她怎会不明白,若不是皇上对她唐家早有戒心,又岂会如此轻信他言!而父母惨死,自家丧命冷宫,虽不是由段昭凌亲手所为,可终究是因他而起。
飞鸟尽,良弓藏,狐兔死,走狗烹。
唐家忠耿,亦不能逃脱如此命数。
宁文远时常进出苏府,苏复与他师徒情厚,阖府上下亦是将他视为自家人一般了。下人们私底下都道是,若不出意外,宁公子大约是做定这苏家的女婿了。
苏嫣却不常抛头露面儿,将大多光景都消磨在闺房里头。
兰若将莲玉膏在银盘里化开了,用温水调匀,仔细替她上药,&ldo;小姐天生丽质,这样重的伤,才几日便消了七八成,想是再用不了多时,便能痊愈了。&rdo;
苏嫣侧过脸,细细端详,镜中的脸容,渐渐现了原本面貌,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流转灵动,一颗朱砂痣在眼角若隐若现,纤指抚上眉骨,她道,&ldo;今日外头十分热闹,可是有甚么新鲜事了?&rdo;
&ldo;晨起老爷出门时,似是说宫里头的哪位娘娘发丧,圣上亲赐的仪仗,这会子,怕是半个京城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呢。&rdo;
苏嫣一时恍惚,苏芷正推了门进来,手里头捧了大束野姜花儿,兴致勃勃地说,&ldo;长姐,今日街市可热闹了,正行那蓉妃娘娘下葬之礼,咱们一并去瞧瞧罢!&rdo;
苏芷性子粘人,尤其喜欢缠着苏嫣,可偏又一副乖巧的模样,教人不忍拒绝了。
可此次却不同,苏嫣接过她的花,便道,&ldo;丧礼不是甚么吉祥的事儿,咱们好端端的去瞧那个作甚?不如到花圃里散步赏花来得有趣。&rdo;
她如今伤势好转,在府里便不爱用那鲛纱,十分闷气儿。
春深夏初,花红叶绿,暗香扑鼻,苏芷扑了一会子蝴蝶,便没了耐性,往别处顽去了。
苏嫣提了裙角,到回廊下的花亭里坐了,半倚着赏花儿。
正是暖香熏得人醉时,忽而眼前儿现出一支紫玉兰来,她抬头一望,便瞧见宁文远带了笑的俊颜,墨发随意冠于脑后,系了紫色玉绦抹额,着碧色水纹暗褂,寻常公子哥儿喜配折扇,可他却是剑不离身儿,倒比那执扇更多了份高贵雅致,且愈显得英气逼人。
&ldo;嫣儿,如今要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整日闷在房里,教我瞧瞧伤口可好些了?&rdo;
苏嫣仍是懒懒地坐着,并不接花,只将脸一握,道,&ldo;怎地不入宫巡视,倒有这份闲心。&rdo;
宁文远俯下身子,轻轻将她皓腕攥住,往旁边一挑,脸容微微凑近了,眸色如墨,道,&ldo;恢复的很好,太医院倒不是白吃俸禄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