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王每日会按时陪她同进晚膳,至于玉素那边,苏嫣已不愿多想,毕竟自己心中清明,至于段昭烨想如何,那是他自己的事。
来到府中已经许久,却没有一顿饭吃的安生,她突然问向对面的段昭烨,&ldo;王爷为何要回京?是皇上病重,有机可趁,还是突然悔悟,想要赎罪?&rdo;
段昭烨放下酒杯,&ldo;本王所做的一切,从没有一丝后悔,这是皇兄欠我的,若夺回皇位,不过是物归原主,倘若不夺,也只能证明我已天下为重,何来悔悟一说?&rdo;
苏嫣埋头吃饭,又缄默不言。
段昭烨往她碗中夹了块肉炙,&ldo;不多吃些,如何撑到回京见你的父母。&rdo;
苏嫣将那块肉送入口中,突然抬眸郑重地凝住他,&ldo;敢问王爷一句,你心中究竟将我当做什么人?&rdo;
段昭烨的手微微一顿,想了片刻,突然起身跨过食案,在她身旁蹲下,&ldo;从前,你对于我而言,便像一只野性的、得不到手的猎物,是以我拼命想要征服你、占有你。&rdo;
苏嫣再问,&ldo;那,如今呢?&rdo;
他突然附过身,在唇上重重一吻,&ldo;但凡是,若只是得到了表面,却得不到内心,那就如同将猎豹圈养在笼中,那么它就已经不再是猎豹,之前所做的一切一都失去意义。&rdo;
苏嫣点点头,端起酒杯,&ldo;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rdo;
段昭烨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ldo;美人提出的要求,本王素来不会拒绝。明日,宁将军会亲自来接你回去。&rdo;
他起身负手,行至门外却突然回头,&ldo;本王还有军务在身,明日便不送你了,皇兄、你的父亲都在等你。&rdo;
说罢,似是不等苏嫣回答,他便极快地消失在了花圃尽头。
这一晚,段昭烨在书房秉烛彻夜,将存放了一十三年的杜康酿,喝了精光。
抚远将军的车马停在沧源城门外,高敏独自陪着苏嫣而来。
宁文远长身立于马下,乍一看,苏嫣险些有些认不出来。
这还是记忆中那仪容俊逸的男子么?如今他肤色微深,眉峰紧锁,唇边还有隐隐的青色胡茬,只是一身铠甲锃亮,如同夜枭的眼。
宁文远伸出手,举起一枚黑色布囊,声音苍哑,&ldo;嫣儿,这是翼安王的头颅,我终于替芷儿报仇了。&rdo;
苏嫣接过来,扑鼻的血腥味袭来,&ldo;走罢,一起送到她墓前。&rdo;
苏芷的坟墓并不隆重,就是一方低低矮矮的土丘,周围种上了她最喜欢的罗曼糙。
苏嫣走近了,立在坟前的石碑上,是宁文远的字迹,吾妻苏芷。
而后,再无其他。
堂堂将军夫人,现下,却如野骨一般埋葬在这荒无人烟的塞外,凄凄落落。
&ldo;京中来信,皇上病危,师傅亦病倒,我们要尽快赶回去。&rdo;宁文远亲手将那颗人头,焚烧在苏芷的墓前。
苏嫣道,&ldo;是该回去了,小妹的遗骨可要带回去?&rdo;
宁文远呆立片刻,摇头,&ldo;她不喜欢京中繁华,就留在这里罢。能与日月星辰为伴,不必再受红尘纷扰。&rdo;
苏嫣浅浅地说了一声&ldo;好&rdo;。
车马萧萧而去,小坟前的祭火缓缓随风而灭。
行程一刻也未耽搁,四个昼夜,便已抵达京城。
就在抚远将军班师回京时,长乐王部亦是举兵背上皇城。
苏嫣站在苏府门外时,已是深夜子时。
她仰头,犹记得七年前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如此,好像一切都未曾改变。
只是,开门的却是垂垂老矣的管家,没有父亲厉声唤她到书房去问话,没有苏芷蹦跳着迎上来,问东问西。
老管家看到苏嫣和宁文远同时站在门外,先是愣了片刻,随即连忙颤抖着身子冲院里高呼,&ldo;大小姐回来了,回来了…快通知老爷!&rdo;
一时仆从婢子尽数赶过来,将苏嫣围着,往正厅而去。
赵氏最先赶出来,连衣衫都未来及换上,一袭丝缎睡袍,上前就将苏嫣紧紧搂在怀里,只是眼泪不停地往下淌,许久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ldo;师母,师傅在哪里?&rdo;宁文远已近哽咽,赵氏看了看他,抹去眼泪,指了指卧房,&ldo;老爷他重病不能起,我带你们过去。&rdo;
接连两个女儿出事,苏复内外夹击之下,身体决堤般地衰退下去,已经在病榻上躺了半月之久。
苏嫣路过回廊时,却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周氏,苏芷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