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跳崖是猝不及防发生的,林远图这么做还是不愿现身才行险。
可这些不是岳不群和宁中则能知道的,两人只觉得这位高人是同样来黑木崖夜探才不期而遇。除了宁中则不时回想去年华山上那个惊变的一夜,神秘人的味道似乎与今天这位高人类似,但随即就灭掉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那个神秘人明显不是名门正派的做为,而今天的高人,处处都显出大侠的气派,尤其是那份功夫,该是比身为华山派掌门的父亲宁大镛还俊吧。
二人跟在随手扯了一角衣襟蒙面的林远图身后,沿谷中溪水上溯,谷中一线夜空并不见多少星辰,也就不能辨别方向,只见林远图走一走摸一摸脚边灌木的枝桠,似乎就有了方位感。
岳不群几次想要发声,都被师妹示意停了下来,这高人既然救了自己,总不会半途而废,如今不见山外路途,还在黑木崖后山,凶险并未远离,也不好有任何意见分歧,便也安稳下来,一路用一只没受伤的肩臂还要照顾师妹,到时顺便把师妹的芳心撩的扑通扑通。
林远图看在眼里,虽然不作声,但总是暗自摇头。岳不群资质中等,性情坚韧,一品才貌,都是好的,唯一一点,受了华山派剧变的印象,本来大派子弟的雍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股子阴劲儿和急功近利的迫不及待,真是惹人讨厌,怎可让宁中则小友把一生赔在他的身上呢。
想了又想,正待想个什么法儿破坏破坏少年人男女爱慕的进展,陡的回想当年,其实自己也是这么个德行,也亏了夫人于冰心太多。心思一起,念头便纷至沓来,北上把亲家的仇给报了,再把红袖和尚留下的手尾结束,一切顺遂,轻松快活不可言喻。这一路游荡,稳了华阴县和通州两处据点,早已超出预计的顺利,而这本也是为了南下之后就甘享天伦,不再外出,每日看着儿子成长,家业立基,孙儿满堂,自己夫妇相伴永年。
谁想,一时兴起还入手了两个华山派娃娃,总要把他们交代出去,才好继续南下。
一路不言,各揣各的心事,终于天色微曦,看到山坡林地靠溪谷的地方竟然立着一所木头房子,看把原木地板抬高到地面一尺处的样子,竟然说明里面住的人还是颇为讲究,绝非普通猎户的休憩处。
林远图当先来到,朗声问:
“敢问有人么。”
应声而起,一个老迈的慢慢悠悠却极为清楚的真定本地口音:
“什么人。”
林远图只听着声音便汗毛倒竖,反应简直跟被他挟了一会的岳不群类似。这时的岳不群和宁中则反而没了什么反应,这种气机的牵引,不在同样的层次,却是难以察觉,这老头是个高手,且多半是魔教的前辈耆老。
话音到,人现身,枯草样的白黄夹杂的头发就那么堆在头上,脸皮耷拉无肉,身材细小,只有手大脚大,膝肘关节硕大,两粒绿豆大的眼睛却精光四射。
出门看了三个来人一言,开口道:
“进来吧,好多年没有人来看我了。”
三人近前,林远图接话道:
“老人家,你不问我们的来历么?”
“嘎嘎,若是二十年前,我一定不问就出手杀了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不是神教的人。若是十年前,我一定问你们,然后报给前山那帮家伙,然后留你们下来陪我几十年。如今,我也不问了,也不会出手,就请你们陪我十天吧。”
“为什么是十天。”
“十天后我就死了。”
“好。”
老头不问三人来历,也不关心两个少年男女每日去干什么,把屋里备着的野物和盐巴给他们都取了出来,要他们做出十天的食物,然后便只是拉着林远图到树林中去,据说是试手。
这老头不由分说的动手,林远图本不愿生死相搏,但看其状若疯魔的样子,一定是个爱武之人被憋得疯了,也就陪他玩。
头一天是指掌,第二天是拳剑,越打越疯,木头小屋边的树林子数十年来形成的风貌被毁了个干净。二人每天的交手都让自己加深了对对方的敬佩,老头儿逐渐从疯魔变得冷静,林远图则从古井无波荡漾起了久违的热情。
总的来说,手上功夫和功力深湛方面,老头要超过林远图,身法和剑术方面,林远图要超出老头不少,而在武学意境的探索上,两人则可以说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