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奇怪了,明明是在这儿掉下来的,这都找遍了,为啥就没呢?&rdo;母亲一边捶着腰,一边擦着汗,愁眉苦脸地叽咕道。
&ldo;不会是让别人给捡走了吧!&rdo;我连困带饿的,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嘴唇都干裂起皮了,有气无力地说道。
&ldo;不可能,金耳坠才那么大一丁点儿,这地上还有这么多麦秸茬子,谁能瞅那么仔细,来,再找找!&rdo;母亲并不死心,仰天打个哈哈,找个地方坐下来,自己不打算再找了,指着地上命令我。
&ldo;你都不找了,我才不找嘞,我要回家,渴死了!&rdo;我有些赌气,扭过头就走。
结果还没走出五步,就被母亲从后面逮住头发,给托拉倒在地上了。说今天你要不把金耳坠给我找到试试,看我能不能灭了你,我生下来你干啥了,让你天天白吃白喝,瞪个瞎眼珠子吓人嘞,比个臭虫都难闻,养着你容易不,看你人物的还是你不是啦,还学会了拿腿就走。
&ldo;呜呜&rdo;我感到十分委屈,咧个嘴哭了起来。
本来以为这样会招到母亲的疼惜,让她给哄上两句。
谁知道,她抬腿一脚踩到我肚子上了。就跟老猫摁着一只蛤蟆似的。显得格外愤慨地说,买个金子吧,恁杨家人给我买不起,这让恁给我白白捡一个,恁又不愿意,我他妈跟恁姓杨的过个啥劲啊,啊呀,我气的慌啊,老天爷,人家娘们都穿金戴银的,就我连个金子渣都还没摸过呢。
看来,母亲是想金子想得快疯了。
没办法,我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再往地上扒着继续给她找。她却还委屈得不行,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土埂子上哭哭啼啼起来,不停地数落着自己这半辈子的各种不幸。
唉!记得那个时候,都快把我给难为死了,来来回回地,已经找了七八遍在那块地方,土皮都给它扒拉掉了三层,显得光秃秃的。却咋的也找不到那个金耳坠子,手指头上的倒死皮翘起了一大片,都磨流出血了。
突然,母亲猛地一拍大腿,从地上站起来了,指着那片光秃地方的中央,说金耳坠一定在这里面,有时候,事儿就是那么巧,别不信。
我的天!给我吓得浑身颤栗起来。因为她指的是一堆屎。可能是刨坟的人搁这儿屙上的。刚开始找金耳坠的时候,我们认为咋的也不会恁凑巧吧,那人拉个屎还能正好拉在金耳坠上不成。
可照着目前的情况来看,金耳坠好像就是在这一大堆屎下面。
我哭丧着脸说:&ldo;娘,咱能别找它了不,等我长大了,给你买个好的,还有金项链子,金手镯子,有啥样儿的金子,我都给你买过来!&rdo;
&ldo;不!&rdo;我母亲喊得斩钉截铁,急得跺脚,大吼起来:&ldo;我现在就想戴嘞!妈的,跟恁爹一个德行,光会拿空话套我!&rdo;
接下来,她从别处掰下一根树枝过来,递给了我。让我去撩拨开那堆屎。并眼睛死死地盯住我,嘴巴抿尖,手弓起来了,一副随时都会把人抓起来暴打的样子。
还真别说,当我把那堆屎给拨拉开的时候,那只金耳坠出现了,呈圆环形,细溜溜的。但它此时此刻正套在一根苍白的手指头上。
那根手指头好像是打地里冒出来的似的。又或者是将谁的手指头给剁下来,栽埋到土壤里了。
&ldo;娘,咋弄,还要不?&rdo;我惊恐地问道。
&ldo;要!好不容易找到了,难不要!&rdo;母亲走过来,弯下腰,用指甲死死掐住那根手指头,想把它给揪起来。可不管咋使劲,就是揪不动,指甲慢慢脱滑了,从那根指头上面刮下来两道子肉皮,留下了掐过的深印子。
这个法子不行,我母亲只好换了另一种。就是直接将那根手指头给扳直,将金耳坠从上面给用力拽下来了。兴奋得有些撑不住,将它套在自个中指上,展示给我瞧:&ldo;看看,又能当耳坠子,也能当戒指,哈哈,真是个好东西!&rdo;说罢,也不嫌腌臜,又把它给摘下来,放嘴巴里用牙咬。却喀嚓一家伙,把牙给硌了。
见这,我奇怪不已,问她咬金耳坠干啥。她说见人家都爱咬金子,应该是看金子硬不硬吧。我又问那这个硬不硬。我母亲使劲点点头,说硬,差点儿把牙给我崩掉。
当母亲牵着我离开的时候,我又回头瞧了一眼那堆屎。却发现那根手指头会动弹,慢慢缩回土底下了。
回到家,母亲倒了碗开水,把金耳坠扔进去,说要消消毒。我说你都咬过了,还消啥毒。她说当时没控制住,这嘴巴也得消毒。就冲了盐水,一个劲地漱口。当她再从碗里捞出那只金耳坠,却发现有点儿掉色了。顿时慌张起来,赶紧喊醒正在床上睡着的父亲,问他这是咋回事。
我父亲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也是高兴得不行,连夸母亲是个弄家子(就是会往家里鼓捣点儿东西)。俩手指手捏着金耳坠走到院子中,举在太阳下,屏住呼吸端详了半天,才指着它,一脸严肃,语气坚定地说:&ldo;这玩意儿肯定是个真的!&rdo;我母亲问你是咋鉴定出来的。我父亲说这玩意儿会闪光。
于是,我母亲就找了根红绳,把金耳坠串起来,当个项链带着了。还故意敞开衣领,去大街上转悠去了,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
到了中午时刻,大伙们都已经起来了,不能光缩床上睡觉啊,还得忙我大伯的丧事。聚集到灵棚内,正端着碗吃饭时。听得一阵喧哗。抬起头一看。只见打东边出现了一大群人,中间抬着一副黑色的棺材,个个脸上俱是带着怒色,浩浩荡荡地往我们这边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