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激动的就属我了,这下总算有了个玩伴儿。虽然三妮儿对我爱理不理的,但总比经常一个人的时候强多了。
为了避免混淆。有必要的时候,我还是把一些人的名字给说出来吧。我二大娘家的大堂姐叫杨芍月。这不是被她二兄弟给咬死了嘛,总得把人的尸体给埋了吧,她爹娘又不在,这个担子自然就落到我家里啦。
我母亲合计着,别给杨芍月弄棺材啦,一个半大孩子家的死了,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就得了,弄那么多事儿干啥,又不是不花钱。但我父亲不同意,抹着眼泪说,这孩子真可怜,活着的时候经常喊我三叔三叔的,跟咱亲近得很。这下闺女死了,连个棺材都没落着,我们这当大人的良心上能过得去么。
可最近一连串子的出事儿,我家已经给振捣得干巴巴的。就剩下一口锅是铁的,最值钱了,总不能给砸掉卖了去吧,再说,就算砸了卖铁,又能卖几个钱。这不是不想给闺女买棺材,是实在买不起了啊。我母亲也哭了,心里难受得慌。
还有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儿呢。
这不是给我大伯办丧事嘛,本来指望着别人回礼,能落得一笔钱。于是我母亲就向外借了些钱,总算体体面面地把这场丧事儿给办下来了。
结果,把账算了算,这场丧事儿办下来,还成倒赔钱了。总结了一下原因,原来是我大伯生前给人家随份子钱的时候,随得太少了。一般人都随个八毛一块的,他却给人家随一毛两毛。等人家回礼的时候,自然也是照样儿给随个一毛两毛的。
把我母亲给气得,骂也骂了,还能有啥法子,也就头疼得晚上睡不着觉呗。
在我父亲一个劲地坚持下,还挨了两顿狠打,我母亲咬了咬牙,又从邻居家借了些钱,给杨芍月买了一副最便宜的小棺材,勉强将尸体给塞里面去了。
本以为这事儿差不多办利索了。可我父亲又来事儿了。他提出要给杨芍月再办一个丧礼,将她体面地给送走。气得我母亲浑身打摆子,直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如果你非要办的话,你自己借钱去。
可我父亲根本就借不来钱,人缘太差,没多少人愿意搭理他恁些。只能又催促我母亲去借钱。我母亲不肯去,老借人家钱,这脸就不是个脸了么。我父亲掂个板凳盖她头上了,说你到底去不去。
鲜血顺着头顶慢慢流下来,将我母亲的脸庞给染红了。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也不吭气,也不流泪,呆呆怔怔的,仿佛傻了一样。我父亲嘴巴一努,抬起腿又往她脸上给跺了一脚,令其摔倒在地上。
见我母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父亲又骂了一句,你就在这儿装死狗吧。然后气匆匆地回床上蒙头睡觉去了。
最后,我们将杨芍月给埋到了她家地里。丧礼自然是没给办。这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若再给她办丧礼的话,指不定还得饿死一个。
本来指望着我俩大伯家没人了,把他们家的地让我家给种,也算是件不错的事儿。我父母俩都计划好了,等到农忙的时候,先从哪块地上收粮食,或者这块地上种啥,那块地上栽果树不栽。
都是憧憬得好好的。
结果,让村大队里把地几乎都给收走了。只留下了三妮儿和她大哥,还有我那已沦为囚犯的大娘的地。
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家再没发生啥事儿,一切似乎都回归于平安了。三年过去了。我爷爷的尸体一直没找到。
那具女尸一直在黑棺材里躺着,停放在我大娘家的堂屋里。我母亲将那座庄院的大门用把大锁给锁上了。平时没人往里面去。小孩子也不敢扒她家的墙,都知道里面寄存着一具女尸。
时间长了,那把大锁慢慢地生锈了,上面也布满了蜘蛛网。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右眼眶里的白珠子愈长愈大,都往外突凸出去了。猛一看,跟在脸上挂着一颗白生生的大鸡蛋似的。谈为这个,不管把我送到哪所学校,都没有人愿意收。导致我都九岁了,却还是一个人在家里孤苦伶仃地发呆。至于三妮儿,早都上小学三年级了。
不管我父母遇到多高兴的事儿,只要一看见我,脸上就会立刻变得愁云密布起来,不是摇头就是叹气。有时候我想自杀,离开这个世界得了。可拿着刀子要割手腕,或者用脑袋撞墙,抑或站在屋顶上准备跳时,却始终没有那个一下子了断的勇气。
突然有一天,我想起了丑矮子送给我的那一副镜子,和他当时对我说的那一些话。心中燃起了一些激情。我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了。没有人会可怜我,没有人会帮我,我必须得自己振作起来。
这么多年了,老子悲伤够了!是该换一种生活态度了。我要变得自信。我要成为第一个喜欢上自己的人。
于是,我把丑矮子赠与的那副小镜子给翻了出来。不得不说,它做得很精致,侧面很厚,约有两寸,像个圆形的小盒子似的,拿在手中感觉非常厚实。上面布满了灰尘,我用块布给仔细擦干净了。举着照了起来。
只见镜子里面的自己,眉头紧蹙着。导致眉宇中间已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皮肤白皙光滑,那只完好的眼睛很大,很明亮。拥有层次分明的双眼皮。鼻梁直挺,嘴唇饱满有棱角,脸型窄长,轮廓明显。如果不是这颗大白眼珠子碍事的话,端的是个玉面朱唇的英俊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