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很早,晨曦初照,朝晖刚落在柿子树树冠茂盛的枝叶上,谢嘉琅就醒了。
他和往常一样,先在院中练一套拳,洗漱换衣,翻开一卷书聚精会神地看,听见城楼方向隐约传来开坊的钟声,收拾好书案,起身去谢蝉的卧房,准备叩门叫她起来。
一年到头,除了上元灯节,就数为王爷贺寿的庆典最热闹,谢蝉很期待,这几天提了好几次,庆典上要吃什么都想好了。
谢嘉琅站定,手刚抬起来,平时执笔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右手,浓眉微皱,站了片刻,转身回房。
青阳忙去煎药。
谢嘉琅低头,右手收进宽大的袖摆里,道:“别惊动九娘。”
他端坐着,听见谢蝉拉开门的声音,小娘子一边和仆妇说笑一边梳头换衣,踏着轻快的脚步去厅堂用早饭,问青阳“哥哥早上吃过了没”,背着手去泥炉前看有没有哪里漏烟,出出进进,忙里忙外,声音里透着雀跃。
文家的马车来了,谢蝉走到书房门口,脚步声停下,她扒在门前,发间的丝绦一直垂到门槛上,穗子在晨晖里摇晃。
“哥哥不去?”
谢嘉琅左手执卷,背对着谢蝉,强忍不适,摇摇头,袖中的右手还在痉挛。
她今天应该开开心心地和文家小娘子一起玩耍。
小娘子的脚步声远去,马车车轮轱辘轱辘地轧过青石板。
院门刚刚合上,砰的一声,书卷从谢嘉琅的手掌跌落下来。
青阳赶忙冲进屋,搀扶他躺下,他吃了药,昏睡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谢嘉琅身体僵直,一动不能动,目光落在半敞的窗前,柿子树翠绿的叶片上浮动着明亮的日光。
天色还早,谢蝉应该正和文宜娘看杂剧。
房里有沙沙的笔尖摩擦纸张的轻响。
谢嘉琅眸光转动,循声看去。
一道身影盘腿坐在席子上,侧对着他,伏在案前写字,发鬓漆黑如墨,娇红丝绦垂至腰间,卷翘的眼睫上金色微光闪烁。
谢嘉琅怔了怔。
谢蝉察觉到他的注视,撒开笔,挪到床榻前。
“哥哥。”她绞了张帕子,轻轻地为谢嘉琅擦拭汗湿的两颊,“你哪里难受?”
谢嘉琅眉头皱着:“青阳叫你回来的?”
谢蝉摇摇头,“我自己回来的。”
青阳什么都没说,谢嘉琅也掩饰得很好,她没有发现异常,不过逛了一会儿庆典,突然反应过来,谢嘉琅既然答应过今天带她出去玩,那就一定会做到,不会因为要写一篇文章让她失望。
他肯定是病了。
只有这个他无法控制。
谢嘉琅笑了一下:“我没事,你去玩吧。”
谢蝉还是摇头,“哥哥不在,我不想去玩。”
谢嘉琅看着她清亮的杏眼,语气加重了点,声音暗哑:“听话,叫青阳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