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她请来周舅母和周大舅,关起门来商量,窗外忽然一阵喵叫声。
周舅母推开窗。
一个丫鬟站在走廊前,佝偻着身子往前扑,一把捉住藏在画帘下的黑猫,黑猫喵喵直叫唤。
周舅母挥手示意丫鬟出去,关上窗,转身,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妹,你疯了!这种事怎么能告诉六爷!”
周大舅也一脸不赞同。
周氏心烦意乱,绞着帕子,小声说:“总这么瞒着也不行……张夫人信上说想接团团去京师,说给她相看了好人家,张夫人是官家夫人,她说的好人家不是世家大族,那也是做官的……老夫人巴不得团团嫁去大户人家,张夫人中意的,六爷也一定愿意,团团真嫁了过去怎么办?”
周舅母眼珠飞快转动,权衡利弊。
周大舅咳嗽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道:“要是实在不行,真嫁过去就嫁过去算了……”
“你老糊涂了!”周舅母一胳膊肘撞开周大舅,“团团是山哥的媳妇,怎么能嫁给别人?”
她狠狠地瞪周大舅几眼,要他别张口,看向周氏,“小妹,这事好办,你找六爷撒撒娇,把团团和山哥的亲事做成了,咱们不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周氏叹口气,“六爷不肯答应怎么办?”
周舅母胸有成竹地一笑,“小妹你就是太老实,这种事,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怕六爷不松口。”
周氏没有接话,她不想和谢六爷闹,但是谢蝉生得太漂亮了,和周山站在一起实在不般配,谢六爷一看就暗暗摇头,肯定不会答应周家这门亲。
除了坦白,她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小妹啊,嫂子知道你的难处,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
周舅母凑到周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等团团从安州回来……我接她过去住两天……”
她的话说完,周氏吓一跳,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心口突突直跳:“这怎么行!”
周舅母眼睛眯了眯,冷哼道:“小妹,我也是为你和十二郎着想,才想出这么一个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不要脸的丑事都是我和你兄弟做,你只管装作不知道,继续当你的六夫人,六爷就算生气,要打要杀,也不会连累你和十二郎,再过个几年,山哥和九娘的日子过起来,六爷的气也就消了。我一片苦心为你和十二郎着想,你倒不领情。”
她一张面孔拉得老长。
周氏心乱如麻,“哥哥嫂子,让我再想想。”
周大舅夫妻吃了饭回去,临走之前,夫妻俩再三叮嘱周氏:“那件事你千万别告诉六爷!”
周氏心里七上八下,做鞋垫时针尖总是扎进手指头里。
她放下针线,去书房看十二郎。
十二郎坐在案前读书,谢六爷特意给他请了个老师,督促他每天用功。
一开始十二郎天天哭闹,问为什么姐姐可以不用上学。
谢六爷气笑了:“要是小娘子能够上学考科举,我早就送你姐姐去县学了!你不想读书,那就只能和阿爹一起去做买卖,以后一辈子抬不起头,家里兄弟都笑话你。你看看你长兄,小时候都嫌他的病,现在他走到哪里人人都夸,好男儿想有出息就得好好读书!”
十二郎资质平平,功课并不突出。
周氏怕谢六爷失望,谢六爷私下里道:“大郎那样的能有几个?我也不指望十二郎能和他长兄那样考进县学,先让他多读几本书,实在不行,再让他跟着我做买卖,不管他读得好不好,这几年一定要上学。”
十二郎清脆的读书声让周氏心里安定了点,不管怎么说,她为谢六爷生了个儿子。
她回房琢磨周舅母刚才说的那个馊主意,觉得不妥,太委屈谢蝉了……可是嫂子说得对,事到如今,也只能委屈谢蝉。
周氏想来想去,镇日烦恼,急得嘴上起了一串燎泡,还是没下定决心。
这天,她坐在房里纳鞋底,窗外传来十二郎的欢呼声和仆妇的说话声,还有男人爽朗憨厚的笑声。
谢六爷回来了!
周氏出了一身的汗,起身迎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