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宫的梧桐树高大笔直,亭亭如盖,庭院内绿荫森森,幽凉华净。
姚玉娘在女官的指引下入殿,一路上的宫女都笑着称赞她的新衣,她心中得意又忐忑,进殿拜见崔贵妃。
崔贵妃也赞她身上衣料,她略松一口气,眸子抬起,目光四下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李恒的身影,心里隐隐失落。
公主李蕴赖在崔贵妃怀里撒娇,见状,和宫女交换一个眼神,笑道:“姚姐姐在找皇兄吗?他刚才还在这里,有使者来觐见父皇,父皇把他叫过去了。”
姚玉娘脸上飞红。
李蕴偷笑了一会儿,挪到姚玉娘身边,道:“对了,今天崔姐姐也要来,不知道是崔姐姐的新衣好看,还是姚姐姐的好看。”
姚玉娘面不改色,袖中的双手却微微攥紧。
崔芙是崔贵妃的嫡亲侄女,年纪和她差不多。几年前崔家就曾劝崔贵妃为李恒定下崔芙,崔贵妃请司天台算两人的八字,司天台回说有些犯冲,崔贵妃便打消了心思,崔家却不死心,去年底把司天台主簿给撤了。新的主簿上任,重算八字,说李恒和崔芙八字甚和,天造地设,崔芙开始频繁入宫。
姚玉娘心知,崔芙是她最大的对手。
至于那个始终盘绕在她心头、让她夜不能寐的谢十九娘,并不存在。
姚玉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谢十九有非常强烈的憎恨,总之,她心里隐隐直觉谢十九会成为自己登上后位的阻碍,于是派人去杀了谢十九,永绝后患。
可是谢家并没有什么谢十九,那个最有可能序齿十九的小娘子刚出生就被送回乡,病死在路上,亲卫前后两次南下调查都是这个结果,不会出错。
看来,谢十九只是自己情绪不定之下幻想出来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姚玉娘悄悄地舒口气,定下心神,含笑陪崔贵妃说话,她已经稳操胜券,无需庸人自扰。
宫女捧着一盘南诏石榴进殿。
姚玉娘洗了手,挽起袖子,亲手为崔贵妃剥石榴。
殿外,张鸿看着宫人把石榴拿进去,领了崔贵妃的赏,告退出来,穿过长街,问宫人:“八皇子殿下在哪?”
“殿下随圣上去球苑了。”
张鸿赶到球苑时,场中正在举行一场马球比赛。
场上数十面旗帜迎风摇动,沙土飞扬,两队人马身骑骏马,手执球杖,于场上追逐击打,场边侍者擂鼓助阵,鼓声隆隆,马蹄声震天撼地。
皇帝李昌身着礼服,率大臣、皇子和北凉使者于楼上观看比赛。
北凉使者大马金刀地端坐,得意洋洋,谈笑风生,大晋官员沉默肃立,笑得勉强。
张鸿看了下场上的比赛,连连摇头,问旁边的礼部官员:“输几场了?”
礼部官员一边在纸上记录,一边小声回:“三场比赛,都是北凉赢了。北凉人就像长在马背上一样,球技也高超,我们派出的都是军中好手,个个矫健,沈侯爷亲自挑选的,还是赢不了。”
张鸿啧啧几声,给侍卫看过牙牌,登上楼,站进人群里。
李恒身着皇子礼服,站在皇帝身后,身姿笔挺,背对着张鸿,张鸿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一阵整齐的鼓声响起,比赛结束,官员宣布,北凉再次获胜。
北凉使者得意地站起身,朝李昌拱手,装模作样地吐出一串蹩脚的汉话:“承让,承让。大晋男儿,果然个个勇武雄壮!”
在场官员心中不快,奈何今天四场比赛全都输了,只能假装看不懂使者脸上的嘲讽之色,皮笑肉不笑地举杯恭贺北凉使者。
“父皇。”
李恒突然出列,走到李昌身边,“下一场比赛,儿愿代表大晋出战。”
李昌抬头看他一眼。
礼部尚书谢尚书小声道:“八皇子贵为皇子,代表大晋出战恐怕不妥,一来,场上比赛凶险,恐伤着皇子贵体,臣等惶恐,二来,皇子身份贵重,若不能取胜,恐北凉人更加嚣张。”
李恒反问:“若我赢了呢?”
谢尚书答道:“那自是扬我大晋国威,震慑北凉。”
李恒侧头吩咐侍者:“去取我球杖。”
谢尚书为难地看向李昌。
皇帝沉吟片刻,颔首道:“让恒儿去试试。”
李恒掉头走下楼,凤眸扫一眼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