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谢嘉琅和老把式他们的水车终于改进好了,修建水渠的图纸也最终定稿,动工那天,衙署里放了炮竹。
水车抬到山脚下,却出了状况。
附近几个乡的百姓成群结队赶过来阻止水车上山,差吏上前劝他们走,村户们不肯离开,跪地哀求。
谢蝉和谢六爷顺路经过,准备观看仪式,见状,赶紧叫人去安抚那些村户,打听情由。
随从打听了一圈,回来道:“这些人说盘龙山镇着风水,不能动,动了的话会有大祸,影响他们的子孙后代,请大人不要动工。”
谢蝉皱眉,修建水渠、灌溉田地是造福一方的好事,谢嘉琅决定动工前和幕僚翻阅了很多书,也实地勘查过,是真心想为百姓利益着想,绝不是好大喜功之举,不过这些话百姓未必听得进去。
这天,由于百姓强烈反对,水车虽然抬上山了,不过没有挖土动工。
谢蝉和谢六爷回府,消息已经送回县衙,谢嘉琅在二堂和县丞议事。
夜里,谢嘉琅回三堂,谢六爷和谢蝉等他一起吃饭,跟他说起白天的事。
谢六爷劝道:“不如干脆不修水渠了,吃力不讨好,你是为那些乡人打算,想把那些荒芜的田地变成良田,让百姓灌溉取水更方便,可是乡人愚昧,他们不记得你的好,只会怪你动了风水,出一点事情就要怪罪到你头上。”
谢嘉琅道:“六叔,我和县丞他们已经有了主意,修水渠势在必行。”
谢六爷偷偷朝谢蝉使眼色,想让她跟着一起劝说。
谢蝉对着谢六爷摇头,谢嘉琅既然有了主意,就不会轻易退缩。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她笑着道:“阿爹,乡人愚昧,那是因为他们家贫,没有读书,而且终日辛苦劳作,不能像阿爹这样出门长见识。不知感恩的总是少数。民以食为天,大哥为百姓做实事,等水渠修好,他们挑水浇田方便了,收成多了,吃饱了饭,自然就会明白大哥的用心。”
谢六爷自知才能平庸,怕自己瞎出主意坏了谢嘉琅的前程,只是怕事情闹大,着急而已,听谢蝉这么说,笑着点头,道:“你就知道向着他。”
谢蝉朝谢嘉琅看去,正好撞进他黑沉沉的视线,朝他一笑。
烛火照耀下,她双眸亮如星辰。
谢嘉琅嘴角不禁跟着扬起。
谢六爷吃着饭,看他二人相视而笑的模样,感觉两人之间好像涌动着一种自己插不进去的氛围。
第二天,谢嘉琅带着属官出去了。
青阳告诉谢蝉,县衙召集本地德高望重的乡农,要举办一场祭山仪式,请求山神允许破土动工。
谢蝉对谢嘉琅很有信心,不过还是担心会出事,出门忙完自己的事,顺路去一趟盘龙山脚下。
祭山仪式非常简单,在山脚下搭设一个高台,设香案,谢嘉琅头戴官帽、一身青绿色官袍,走上前焚烧表文,面容严肃而又平静。
台下围满了百姓,他们都仰望着谢嘉琅的背影,神情震动。
老把式们带领着力夫,再次破土动工,这一次百姓没有上前阻拦,因为谢嘉琅在表文上写,他主持修建水渠工程,山神若要降罪,只需降罪他一人便可,不要降罪于平州城百姓,他把自己的官职、姓名以朱砂写在纸上,所有人都看见了。
山脚下,百姓们感动道:“大人为了我们不怕得罪神仙,我们不能拖大人的后腿,跟着大人一起干!”
那些到处奔走挑拨,准备借修水渠的事情激起民愤,刁难谢嘉琅的泼皮一脸失望,暗骂几声,掉头钻入人群。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吕鹏身着县衙捕快的衣裳,嘴里叼了根草根,等了半天,没等到有人跳出来闹事,拍拍手,对谢蝉笑道:“昨天差点打起来,今天县衙的兄弟都过来了,我还以为今天有出手的机会呢!”
谢蝉凝视着台上指挥属官的谢嘉琅,微微一笑。
他就是这么好。
修水渠的工程开始后,谢嘉琅更忙碌了。
谢蝉也在忙,她看平州城的气候和土质很适合种植棉花,但是此地种植的棉花不多,而且品种也不优良,便托范德方运了一批棉种过来。在培植秧苗前,她雇佣了些本地人,让他们跟着熟练的技工学染布技艺,平州城那些小作坊的染布技术单一又落后,她无偿教授技艺,作坊的人都过来学。她不打算在平州城开铺子,而是以平州城为产地,到时候货物直接往北送。
忙碌中,天气越来越冷,很快下起了雪。
安州那边很久没信来,谢六爷惦记着周氏母子,打发随从回安州送信,看母子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