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议大夫庞大人,谢大人毕竟年轻,今日早朝上吵得不可开交,快散朝时都定不下副手人选,是庞大人站了出来,说谢大人的家乡江州也多水患,从小熟读治水典籍,写下的治水论得到先生赞赏,而且谢大人来回平州城都经过河东,熟悉河东地貌,为汪侍郎副手,汪侍郎如虎添翼多亏了庞大人力荐谢大人,才能说服其他大臣,最后选定谢大人。”
送走滔滔不绝的太监,吕鹏一脸茫然地回头看谢嘉琅,“你不是才刚刚得罪那个姓庞的我正提心吊胆,怕他联合梁公的门生打压你,他怎么反倒帮你说话”
谢嘉琅双眉微皱,提笔铺纸,开始写信。
吕鹏看他神情严峻,急得搔头抓耳,围着他转来转去。
谢嘉琅一语不发,写好一封信,让吕鹏立即送出去。
吕鹏心急火燎,送完信回房,谢嘉琅看他一眼,“等到了河东,你继续往北,回平州城去。”
“我还是跟着你吧,不然没法对九娘交代。”吕鹏想了想,摇头拒绝,“这差事是不是很棘手姓庞的想害你假如你办不好差事,他夸你的那些话就成了笑话,他捧杀你,想败坏你的名声”
谢嘉琅将写好的几封信推到一边,重新铺开一张纸,手里的笔停了停,看着太监离开的方向,“不止如此。”
吕鹏没听明白。
谢嘉琅低头,提笔继续写信。
吕鹏细想了想,倒吸一口凉气谢嘉琅婉拒诗会邀请,庞禄在他这里失了颜面,隐忍不发,在皇上面前为他说话,连宫中太监都来提醒谢嘉琅,一定是庞禄有意为之,现在庞禄得了不计前嫌、爱惜人才的美名,谢嘉琅之前的举动就显得很不识抬举了。假如谢嘉琅差事办得好,那是庞禄知人之明,假如谢嘉琅差事办得不好,庞禄一定还有说辞,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骂名都推给谢嘉琅。谢嘉琅就此欠下一份提携的人情,日后假如他和庞禄发生冲突,世人定会骂他忘恩负义。
“你打算怎么办”吕鹏不禁想到自己父亲卷入风波后一家人的遭遇,寒毛直竖,担心地问。
“尽我所能。”
谢嘉琅回答得很镇定。
看他气定神闲,吕鹏沉默一会儿,笑了笑,自己白担心了,谢嘉琅能看明白庞禄的刁难,一定也能想出应对之法。
“还有什么信要我送出去”
“这封给文宇,这封给先生,这封给二弟”
谢嘉琅把信交给吕鹏,一封封交代清楚,目光落到纸上。
他是有疾之人,性情坚韧,从小经历太多变故,即使事出突然,他并不惊慌,半个时辰内就把事情安排好、在信中交代清楚,但是有封信,他迟迟没有下笔。
轻重缓急可以分清楚条理想到谢蝉,他清晰分明的思路忽然一片混乱。
在这之前,他已去信谢六爷询问谢蝉的意中人,打听对方的家世和品行。
这是他应该做的事。
把每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做好,他才能冷静下来,不去想其他的事。
现在,他对着空白的纸张,心思浮动。
再怎么克制,一旦发生一丁点变故哪怕变故和谢蝉没有一点关系,深埋在心底的念头就会浮上来,让他再尝受一次煎熬的滋味。
这滋味是苦涩的,而他没有抗拒,因为唯有苦涩时他才会放纵自己去遐想。
他会履行对六叔的承诺,去见谢蝉的意中人。
谢嘉琅落笔。
连绵的阴雨中,北河从嘉县段到惠济县,长约百里地,接连发生几次决口,官员一面征调民夫、急夫加筑堤坝,一面天天几百里加急奏报送往京中,等着朝廷拨银拨粮食。
李昌定下钦差人选的第三天,消息就通过朝廷的加急信报送回河东。
这日,谢蝉和范德方在泥泞的官道上往南行时,发现路上的灾民越来越多,而且灾民们说还有更多的人赶过来。
商队杂役去打听消息,回来禀报“公子,这些人说钦差大臣要来嘉县了,听说钦差大臣已经对着当今圣上立下誓言,只要一来就在嘉县开仓放粮,现在粮价疯涨,他们怕挨饿,所以来嘉县碰碰运气。”
谢蝉皱眉。
范德方以为她在担心粮食,安慰她道“我们带的干粮足够,而且过了嘉县,沿途都有我们范家认识的商号,要是不够了,找他们借点粮食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