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辛人友不安地欠身。「总之,吴先生对你是真心的,他的人品我敢保证绝对比雨阳好,这种男人才值得托付。我也是为你着想,你是我女儿,我希望你嫁个好对像——」「你是希望我嫁给凯子吧。」「你说什么?!」面对父亲厉声怒骂,她无动于衷,心麻木,死透了。她花了多少力气,渴望一声赞美,一点温情,到头来是父亲把她拿去还债。如果以为她会束手待毙,父亲就太不了解她了。她冷静问:「你借了多少钱?」「……也没多少。」「要是我和吴先生交往,这些钱你就不必还了,是这样吗?」吴先生插口。「我原本就在安抚我朋友,但我欣赏你也是事实,你一直拒绝我,我才想透过你父亲拉近我们的距离,是时机敏感了点,好像拿这件事在威胁你,其实我没这意思,不过我们要是在一起,我当然会更努力劝阻我朋友,毕竟你父亲的压力,也是你的压力,我也怕你太辛苦。」话说得好听,反正就是利用债务压迫他们父女。辛纯恩懒得再理这男人,对父亲道:「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我现在有雨阳了,不能接受别人。」辛人友深深凝视女儿,沈声道:「你非要他不可吗?」「除了雨阳,现在我谁也不爱。」她转向吴先生,皮笑肉不笑地道:「谢谢你的欣赏,万一哪天我和男朋友分手了,我会考虑你。不过,我怀疑有那一天。我还有事要办,失陪了。」辛纯恩昂首离开23号包厢,快步回到办公室。她没开灯,在黑暗中,跌坐在沙发里。父亲的态度让她心寒。的确,她不是很乖巧的女儿,也不太懂如何经营亲情,因为她从小就缺乏和父亲的互动,可是至少她尽力奉养他、关心他,以她所知的所有方式去孝顺他。只是她做的,父亲似乎都不屑,他好像根本不需要她,只想榨取她的价值……她累了,就算她握住一块冰冷石头,它也会因她的体温而温暖,父亲却始终无动于衷。她好倦,彷佛被抽空,轻飘飘,像个气球,不知往哪儿去,又好沉重,身体像铅块,不想移动。她无意识地拿来电话,按下熟悉的号码。接通后,低沈的噪音传来。「纯恩?」「雨阳……」一听见他声音,泪水忽地涌满眼眶。她忍住哽咽。「你在家里吗?」「我还在办公室。」「怎么忙这么晚?」「工作多,我留下来加班。」他温声问:「你怎么了?声音怪怪的。」「没有。」她抹掉眼泪。「我刚看了很感人的电影,哭了。」「什么电影,这么感动你?」「一部老电影。」她含糊带过。「你忙吧,我不吵你了。」「我也忙得差不多了,是不小心把工作排太多,才会加班。」「你做事一向很有计划,怎会排太多?」「嗯,说来话长……我差不多要回家了,你要过来我家吗?」「要。」她心情恶劣,想要他陪她。「我直接过去你家等,记者还在我的店外面,你来接我会被堵到。」「好,我收拾一下,大约半个小时到家。」不啰嗦,就这么挂断。他挂断的瞬间,她觉得有点空虚。就这样?他们的对话就和平时一样,没有甜言蜜语、打情骂俏,他没说他想她,没问她有没有想他……他们交往,和当好朋友时,没有很大的差别,除了拥抱与接吻,他对她的态度就和从前一样。他当然是爱她的,但是他们之间缺少热情火花,这段爱情好像跳过了热恋,直接稳定期。他是个内敛的男人,要他讲肉麻话,他大概想不出来更讲不出口。人无完美,爱情亦然,爱他就要接受他的个性,她也不是非要那一套不可,只是……这就像新婚夫妻没度蜜月,总是遗憾。她离开「晶」,前往他家。他的家,她来过许多次,今天是第一次以女友的身份踏入。作为收入不错的室内设计师,他的住家却相当简朴。她搜出屋主的茶叶,给自己泡了杯浓茶,开了电视看,又拿杂志来看。但想起父亲和吴先生,还是气闷。直到大门打开,她转头望去,道:「你回来啦?」陶雨阳站在门口,看见她长发披散,穿家居服,在地毯上不雅地盘腿坐着,她喝他的茶,看他的电视,翻他的某志,看见她这么自在地在他屋里,等他回来,他涌上一股感动。「我回来了。」他放下公文包和随身笔电,见她茶杯空了,顺手拿起,进卧室拿了换洗衣物出来时,已替她添满热水。他将茶杯给她。「我去洗个澡。」又走进浴室。辛纯恩继续看电视,唇线却微微扬起。她听着浴室里的水声,电视的声音,她嗅着茶的香味,摸摸他的公文包,感觉他们一起在屋子里,心有种暖得要满溢的幸福感。几分钟后,陶雨阳擦干了头发,来到客厅。以往他会坐在沙发上,陪她看电视,但今晚,他在她身边坐下。淋浴过的男性身体散发温暖的香茅味道,她返身扑向他,要求拥抱。他接住她,轻抚她长发。「心情不好?」她知道他一定在电话里就听出她不对劲,叹口气,将父亲逼她和吴先生交往的事说了。「我爸以往都不管我,突然这么坚持,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陶雨阳沈吟。「他没说他欠了多少钱?」「没有,他说茶馆生意不好,赚不多,我每个月给他十几万,他应该不至于借太多。」她仰头看他。「债务的事,我会想办法。不管我爸怎么说,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他微笑,轻啄她唇,抱紧她。很简单的三个字,就把今晚所有的不愉快都从她心上驱逐出境。她搂着他,问:「江太太——现在应该改叫林小姐,她上班的情况如何?」「还不错,第一天上班,她适应得很快,和同事也处得很好。她说她同意离婚时,江先生很高兴,说他马上要向你求婚。」她曾那么爱江裕,爱到为那男人疏远他,现在对方恢复单身,信誓旦旦要求婚,她不会有一点动摇吗?「我知道,他在记者采访的时候说了,还发简讯给我,我也很明确地回简讯告诉他,我们不可能。」辛纯恩摇头。「如果他在我们一开始交往时就未婚,根本不会演变成这样。」「如果他未婚,现在你不会在这里。」她发现失言,忙道:「总之,我不想理他,现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把工作排太多?」「因为你说要和我分开,我就把原本用来陪你的时间都排满工作,还计划要回老家一趟,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他们在一起了,满档的工作反而成了妨碍。她很愧疚,原来是她自己种的因。「那我帮你分摊。」「我的工作你不懂,做不来的。」「我可以做些杂事,例如帮你泡茶、准备餐点、放你喜欢的音乐,帮你打扫办公室。」「这些事,我的助理就能做了。」他故意逗她。她不服气。「至少有件事是只有我能做的。」「什么事?」「女朋友的特别服务……」她分开双膝跪在他腿侧,面对面,她双手搭上他肩颈,替他按摩。「我没帮人按摩过,感觉如何?」这角度正好让他饱览她宽松领口里细嫩的颈子和锁骨,还有一小片肌肤,他呼吸不由得短促。「……还可以。」「只是『还可以』?以后我要多练习,在你累时,替你按摩,纾解压力。」「我很期待。」他微笑,轻轻地将手放在她腰后,尽情呼吸他们的亲近。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他不要乱想,要把握每分每秒,享受所有情人的甜蜜权利。他想拥抱她亲吻她,想要和她更靠近更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