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贵是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的。
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条腿怪异的扭曲起来,两眼翻白面无血色。
老太太起了个大早去上厕所,结果在墙根看见自己儿子,一开始还没看清以为进了小偷,拎着根棍子靠上前才发现是醉酒的林富贵。
周海秀就在老太太呼天喊地的哭嚎声中醒了过来,她走出屋外看到丈夫瘫在地上,楞了一下才跑过去。
“你个杀千刀的都是你害得我儿子变成这样!”
老太太一边咒骂一边伸手打周海秀,仿佛这样就能让儿子好起来。她只是找个借口把心中的恐惧宣泄出去,儿子就是她在村子里的依仗,没了儿子她以后可怎么活。
周海秀被打了一下,老太太想打第二下的时候,周海秀攥住了她的手说:“妈,先别说了,快把富贵送去卫生所吧,晚了路就不好走了。”
老太太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周海秀竟然敢反抗,她瞪着眼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偏偏人高马大的儿子被身体瘦小的周海秀扛到板车上,她就算要闹也不能现在闹。
周海秀把林富贵弄到板车上,又跑到邻居家借了一匹骡子,老太太抱着孙女也一起上了车,四个人顶着寒风再次踏上去卫生所的路。
本来路就不好走,眼下雪又化了,泥地上到处都是水和泥混成的泥坑,骡子在前面吃力地拉着车,两人出门急连条毯子都没带,在寒风中冻得直哆嗦。
走到一半的时候,板车陷进了泥里,骡子累得直吐舌头,周海秀担心把骡子累坏了,登时下来在后面推车。
这条路鲜少有人走,只有赶集的时候才热闹些,周海秀一个身高将将一米五五的女人,一手顶着板车,一手卡在轮子上,边推边拽把车子从泥地里弄了出来。
为了防止车子再陷进泥里,周海秀干脆就在推着走,整整五公里的路,她半句怨言没有,沉默着注视着前方。
余光里林富贵已经醒来了,气息微弱地叫着娘,平日里一顿饭能吃五碗呼噜震天响的汉子,这下倒像个小孩,鼻子眼泪一把一把的,哭着说自己疼。
周海秀的脸被大红色的围巾裹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知道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乌云又开始聚集起来,天色昏暗,狂风卷着泥沙席地而起。
林盛清看着不断变遭的天气,心里不停地祈祷乌云快散去,千万不要下雪。
一道金色的光芒破开云层,不多时,厚厚的乌云真得散开了,太阳重新出来,阳光照的人身上暖融融的,就连寒气也驱散了几分。
一伙人到卫生所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林富贵被抬进手术室了,老太太跟周海秀守在门边,等他出来。
“小秀!昨晚你真没听见富贵拍门的声音?”老太太瞪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朝儿媳妇问道。
周海秀轻拍着怀里的林盛清,一脸平静地回答:“妈,昨晚我睡得沉,再说您不是也没听见吗。”
老太太脸色冷了下来,她有种感觉,自从儿子墙上掉下来后,周海秀似乎就不怕她了。
“我告诉你,就算富贵以后真瘸了,这个家也轮不到你做主!”老太太不信这个儿媳妇还能在她手里翻了天不成,她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周海秀柔柔笑了一下:“妈,你说什么呢?这个家不一直是你最大吗,就算我想当家也得等您走了以后啊。”
老太太再蠢也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意思,她蹭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周海秀的鼻子骂道:“你个浪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搞得鬼!我告诉你,只要我老太太还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在这个家里翻天!”
过路的人纷纷好奇地看过来,有个护士从病房里探出头来,冲老太太喊道:“注意安静!卫生所不是吵架的地方!再吵就出去等着!”
老太太只好噤声,坐在长椅上狠狠地瞪着儿媳妇。
周海秀脸色如常,抱着林盛清一下一下地拍着,嘴角浮现若有若无的笑。
不知是不是林盛清天天念叨着林富贵这个王八犊子出事,林富贵这下真的出事了,手术很快进行完毕,他被推了出来,腿上打着石膏。
老太太第一个冲上去,一脸紧张地围着医生,就差给对方跪下了,跟当初守在生产室外简直判若两人。
“患者的腿暂时还不能下地,休养三个月后再来卫生所观察。”医生说着就要去做另一场手术。
老太太拦着不让他走,问道:“那我儿子的腿还能不能好了?以后真变成了瘸子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说:“暂时还不清楚,后期护理不到位有瘸腿的可能。”
老太太听完直接坐在地上哭起来,那架势把医生护士吓了一跳,周海秀担心她被人轰出去,连忙跑过去想给人拉起来。
“我不起!我不起!我儿子都要瘸了!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得!自从你生了那个祸害,家里就霉运不断!我这就把那个祸害给掐死!”
老太太抬手就扇了周海秀一巴掌,拽着她的衣服想把怀里的小孩抢过来,周海秀死死护着林盛清,脸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口子。
众人见此连忙上前把两人分开,劝老太太冷静,不要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哟!这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