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不想动手,小童才意识到自己大大地松了口气。听到她的言语,郦逊之脸色一变,喝道:“切不可放虎归山,打听郡主下落要紧!”
那少女摇头道:“他宁可死也不会告诉你,何苦鱼死网破?”小童见她挑明了话,不觉多看了她两眼,头脑如此清晰的女子却是少见。
郦逊之心有不甘,无奈知道她所说不假。小童纵无法敌得过他们三人联手,可一旦拼死出手,只怕他们三人亦要胜得惨烈,此时不动手比动手来得理智。
江留醉不愿就此放小童离去,踌躇是否有其他法子。就在这时,那少女让出一条路来,小童飞身而过。临到她面前,他忽然笑道:“我告诉你,那对耳环根本不用偷的。”说完大笑离去。然而谁都听得出,那笑声中没有了先前的自信。
小童走后,那少女向两人点点头,折回燕飞竹与蓝飒儿住的屋子。郦逊之和江留醉连忙跟上,见她四处查看后搬开当中的圆桌,蹲下身用手仔细摸着地板。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地上裂开一个圆形的大洞,正好够一人进出。
三人跳进地道,内里竟颇为宽敞,不用低头就可通过。那少女举着一只火折,看清地道的四壁光洁如玉,像是费了时日建造,并不觉阴暗骇人。江留醉忍不住道:“我们找店家问个明白。”那少女悠然道:“店家和这事没关系,他才买下这家店,对方蓄谋已久,不会留下破绽。”
江留醉见她无事不知,有些不服气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郡主为什么会被绑去?”郦逊之兀自回想她与小童过招的刀法,徐徐说道:“姑娘使的是大荒刀法?”
那少女略吃一惊,随即笑道:“正是大荒刀法,世子好眼力。”又对江留醉道:“如果郡主不被他们绑去,我怎晓得谁想对付嘉南王?”
江留醉吃惊不小:“你用她的性命做赌注?对方那么厉害,你能放心让郡主跟他们走?”他实在不能理解她冒险的打算。郦逊之却知大荒刀法在江湖中失传已久,猜测她真正的身份,在经历了芙蓉和小童之事后,他不能再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他们的目标不是郡主,不会对她如何。”那少女顿了顿道,“芙蓉既然找上了郡主,又拿出耳环做信物,我不便出现,想让她护着郡主一段。我知道到了京城,他们就会调开你们劫走郡主,可没料到在这里就有安排,是我棋差一着。不过,对方意在京城,尚有机会救人。”
郦逊之沉吟:“如此说来,嘉南王府是有内奸了。那耳环既不是偷的,自然是有人送给他们。再往深里想,连失银案都可能是此人捣鬼,否则运银的路线如何被他人知道?”
江留醉连连顿足,道:“越说越复杂,唉,我们定要抢先一步,绝不能让他们事事机先!”
此时地道到了尽头。三人移开洞口的茅草遮蔽,爬出来一看,是离金玉客栈十几丈远的一处荒地。天已亮起,为萧瑟空地添上一抹温暖的气息,新的一日到来了。
那少女站在出口无奈一笑,江留醉难得见她有气馁的表情,比先前的无所不知更显得活生生像个凡人。他笑道:“没名字叫你怪别扭的,能否告之尊姓大名?”
那少女轻轻笑起来,说道:“我叫花非花。”
“花非花?似花还似非花……”江留醉心想,这名字很是符合她神秘来去的个性,又道:“你要去京城,不如和我们同行?”
“我尚有事要处理,请两位先行。”她说着,向两人欠了欠身,径自往街上去了。
郦逊之站在江留醉身边,目送她远去。江留醉怅然道:“早上还热热闹闹的,现下只剩你我二人。”想到芙蓉蓝飒儿,不知再面对她时,他会不会狠起心肠与她为敌。
郦逊之叹道:“到了京城,只怕你我也有分开的日子。”江留醉一怔,暗想他说得不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怅惘地说道:“无妨,你我朋友一场,哪怕去到天涯海角,都是朋友!”郦逊之被他说得豪情顿生,点头道:“好!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来,趁未到京城,先畅饮三百杯尽兴!”
两人抛却烦心事,回到客栈,叫店家沽了酒拿到房中痛饮。喝到日上三竿,雇了车夫赶马去京城。
车行大半日,酉时到了京城。刚一进城,便有康和王府的小厮名唤郦云的,来请郦逊之回府。郦逊之问了两句,方知各大城门皆有郦家的小厮候着,看来父王想见他之心极为迫切。
郦逊之邀请江留醉同去王府住下,江留醉道:“我要寻师父的下落,先去京城找几个朋友打听一下,去他们那里住几日再来拜会。”郦逊之一想也好,便和他分道扬镳,命郦云驾了燕飞竹的马车驶向康和王府。
第五章龙颜
康和王府出自灵山断魂手笔,诸多美景恍若桃源妙境,摄人魂魄。郦逊之长大后尚是头一回踏入王府,沿途不禁左顾右盼,欣喜赞叹。
到了他父王郦伊杰所居的安澜院,郦逊之慢下脚步。放眼望去,华堂朱户,绣窗连云,高高的灯笼一径挂满长廊,灿灿如星。门前飘来扑鼻菜香,郦伊杰摆好了一桌晚膳,正等他同享。
郦逊之长年在外,与父王说不上生分,但多少有几分久别的生疏。他一进屋先恭敬地行了大礼,这才抬起眼偷偷打量着郦伊杰。郦伊杰若有所思地捧着一杯茶,凝视厅中空地。他年过半百,眉宇间神采飞扬,有种掩饰不了的风流之气。然而经年参佛念经,使他整个人似裹在透明盔甲里,令人难以猜度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