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兄弟二人这么亲近,都是在他受伤的时候,随着李骥年纪渐长,那个喜欢赖在他身边的英俊男孩已经不见了,虽然依旧对他亲近,却难有这般亲昵的时候。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有他亲自上药,而每一道伤口,都是他为这个国家,为了他,承受的。
心疼,很难受,那些狰狞的伤口好似切在他心上,但他每次都会强迫自己去看,看自己胞弟受的苦,然后坚定和锤炼着自己更加强大的决心。
李骥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血干裂,即便是在昏睡中,在上药时痛了也仅仅皱下眉,这一上药便是半个时辰,皇帝上的满头大汗,等上完药,挥手让人退下,他坐在李骥身旁跟他说话。
他坐在李骥身侧,替他掖了掖被子,叹息道:“雍祚啊,朕知道你累了,但是这里还离不开你啊,你不能休息,赶紧醒过来吧,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咱们兄弟当初的目标还没完成呢。对了,你是倾慕那个林靖易吧,她现在被朕罚看书库,她很担心你,我今日路过书库,看到她在看书,她念了一首诗,你说她是为谁而作?”
他用浸湿的帕子给他擦额上的汗,念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你说,她想跟谁岁岁常相见?”
昏睡了一天的李骥第一次有了反应,他睫毛颤动,眉头皱的厉害,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珠滚动,好似在挣扎着醒来。
皇帝李珏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又喜又怒,喜的是他终于有了意识,那就没什么大碍了,怒的是,朕这么多天在这里陪着他,都不给一点反应,一说到那个林靖易就着急的跟什么似的,这就跟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自己怎么讨好都没用,别人不说话就被勾走了一样郁闷。
儿大不中留啊!
年轻的皇帝忽然有了这样的感慨。
笑骂了一声臭小子,皇帝终于放下心来,他轻轻的起身,回自己寝宫休息,明日还要上早朝,敢伤李骥的人,他还没有好好收拾呢!
真当他有顾及,所以不敢动手吗!
他眼中凶光一闪而逝。
第二天早朝。
朝堂上的气氛极为凝重,昨日雍王李骥重伤归来,在座的都多少收到了些消息,皇帝对雍王的重视,连当今大皇子都比不上,今日朝堂,皇帝若是不声不响,那就不是铁血帝王李珏了。
几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之后,皇帝黑沉着脸坐在帝座上,他低沉的声音如酝酿风雷,环视朝堂四座:“诸位知道,雍王遇刺,重伤垂死,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大唐王爷,在盛京都差点性命不保!今日是雍王,那什么时候,就轮到朕了!”
这话说的极重,吓得众臣纷纷跪下请罪道:“臣等无能。”
李珏端坐在帝座上,环视众臣,阴沉暴怒的目光犹若实质,冷声道:“无能?怕就是诸位太有能力了,想法多了,不该动的脑筋就动了,不该做的事情也做了!”
众臣吓得不敢抬头,皇帝今天的架势分明就要是血洗了。
侯彦斌将头压的极低,神色惊疑不定,他小心的转动眼珠,往四周看,却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他心里慌的很,他为太后母族,也常见皇帝,对于这位的手段,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这次被李骥的架势吓到,他心思便多了些,铤而走险,结果那小子竟然没死,他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只觉得心底一片凄寒,惶然无措。
正在他惊惶如惊弓之鸟的时候,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唤他的名字:“侯彦斌!”
那声音明明不大,却如一声炸雷,炸的他双耳失聪,嗡嗡作响,他惶然应声,抬头看那帝座上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弱小如蝼蚁,生死只在那人一念之间。
触及君主威严深邃的眸子,侯彦斌好似觉得有一柄巨锤重重敲到脑袋上,脑中反复只有一个念头,“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他颤巍巍的,重重的俯下身,颤抖着声音道:“老臣,在。”
李珏看着他,目光阴沉如看一个死人,道:“雍王遇刺一事,你可知情?”他虽是问,目光却满是笃定。
侯彦斌将头埋在地上,不敢去看君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道:“老臣……惶恐。”
皇帝哼笑,在死寂的殿中显得阴冷骇人,道:“你胆子这么大,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私圈族地,大胆实施私刑,更胆大包天的与乱党勾结,行刺雍王,你还会惶恐?”
他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直接一拍御座,呼的站起来,一把将身旁的密折砸到侯彦斌的脸上,怒道:“作死的狗东西!”
这样爆粗口的皇帝,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御驾亲征,一路铁血杀戮,无人敢违逆的时候,而这种状态的李珏,显然是最可怕的,他不会顾及,也不会考虑更多,只为震慑,用最铁血的手段震慑,血洗,直到无人敢违逆。
这,便是铁血帝王的由来。
而近日,他重新坐回到帝座上,眼神肃杀,赤红如入魔,每一道命令都血腥残忍,每一句都带走大批人的性命。
生杀大权,便是如此。
他咬字如行刑,道:“侯彦斌,革去一切职位,秋日凌迟;侯氏一族永世不得踏入盛京,侯氏女不得为官宦正妻,侯氏子三代不得参加科考;诛三族。”
侯彦斌听着皇帝一句一句下令,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一样瘫软在大殿上,一股腥臊味传出,他吓得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