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槿看着靠在靠背上出神的少年,提醒他汤药已经晾得差不多,可以喝了。
卫庄凝眸望了萧槿须臾,方欲端起药碗时,萧槿已经将碗递给了他。
卫庄微微笑了笑,一面喝药一面询问方才大夫怎么说的。
&ldo;周大夫说你这大约是累的,无甚大碍,&rdo;萧槿想起卫庄中秋前夕归来那回也是忽然就倒了下去,叹息道,&ldo;表哥身子是不是很羸弱?往后可要多多调养调养才是。&rdo;
卫庄喝药讫,萧槿嘱咐他好生休息,临走前将他送她的三幅画仔细卷好,朝他笑道:&ldo;没瞧出表哥画功这般了得,表哥回头教我画画吧?&rdo;
卫庄顿了一顿,道:&ldo;回头再说。&rdo;
萧槿颔首,笑眼弯弯:&ldo;好。&rdo;言罢,顺手捎走了空药碗,回身出屋。
卫庄目送着萧槿离开,眼神幽微。
自打他变成卫庄开始改写这个侘傺书生的命途之后,周遭的人对他的态度或多或少都有所改变,但有三人的态度却是前后一致的,一个是宋氏,一个是卫晏,还有一个就是萧槿。
萧槿在当初阖府上下几乎都瞧他不起的时候就对他十分友善,也从未因他以前的屡试不第而鄙夷过他。后来他连得案首,又认了义父,众人皆来攀交之时,萧槿也只是真诚祝贺,并没因此而变得异常热络。
卫庄对着萧槿离开的方向出神少顷,倏忽低眉浅笑。
物之不齐,物之情也。贱贵穷通,祸福寿夭,世间常态也,然则最难测的是人心,最珍贵的亦是人心。
他做卫庄的这些时日虽然耽搁了科举,但收获颇多。
不过萧槿毕竟是世家出身,卫庄这个身份实则配不上她,亦且顶着这个身份不好往上爬,终归是束手束脚,他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原身去的。
只是眼下可能也由不得他了,他总觉得自己这回昏厥和回魂有关,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即刻魂归本位。
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怕是归期将至,再留在此,恐为不妥。
京师。上元夜灯海荧煌,温锦置身其中,掀起帷帽上的皂纱,纵目四望,看中了几盏花灯,转过头正预备指给身边的卫启沨看,想让他为她猜谜赢来,却见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ldo;表哥,&rdo;温锦撇嘴撒娇,&ldo;你方才是不是都没听见我说话?我好容易才偷跑出来陪你看灯,你怎还心不在焉的?多扫兴。&rdo;
&ldo;表妹若是觉得扫兴,那便先回吧,&rdo;卫启沨语声低缓,&ldo;也免得相熟的人瞧见我们走在一处。&rdo;
温锦一噎,没有接话。
她跟卫启沨说她是偷跑出来的,但实则她跑来找卫启沨的事她爹娘都一清二楚。她爹娘巴不得她早点嫁给卫启沨,温家正需要卫启沨这样的乘龙快婿。
她才不回去,她得抓紧每一个跟卫启沨相处的机会。何况是上元观灯这种能增进暧昧关系的机会。
温锦想起她来之前她爹娘对她的授意,嗔道:&ldo;表哥说,我们何时才能不这样遮遮掩掩的?表哥究竟打算何时来提亲?表哥不怕我爹娘给我定了别家?&rdo;
卫启沨转眸看向她,少顷,轻声道:&ldo;我这边事情千头万绪,表妹莫急‐‐时辰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我送表妹上马车吧。&rdo;
温锦望着眼前璨璨灯火中长身而立的少年,一时失神。
卫启沨生得实在好看,尤其是他轻声细语与人交谈时,温文醇和的气度自然流泻,宛若春风拂煦,令人迷醉。
温锦心中油然生出一股骄傲,这样出色的少年郎,爱的是她。
卫启沨亲眼看着温锦上了马车,转身回了国公府。
他步入卫承劭的书房时,卫承劭正低头写奏章。
&ldo;父亲说大伯父为何又出了远门,&rdo;卫启沨走到卫承劭的书案前,&ldo;竟然连上元节都不在府中过。&rdo;
&ldo;你管这些作甚。&rdo;
&ldo;儿子总觉得,大伯父近来奇奇怪怪的,而且四弟始终不知去向。&rdo;
卫承劭笑了一笑:&ldo;你何必理会大房那起子人的闲事,你让他们折腾去吧,咱们当心些便是。眼下春闱在即,你莫要分心理会这些,仔细温书才是正经。&rdo;
卫启沨沉吟一回,暂且丢开此事,转眼瞧见案上的奏章,道:&ldo;难得上元十日假,父亲怎还闷在屋里写奏章?&rdo;
&ldo;我想提前将述职的奏章写好,&rdo;卫承劭搁笔喝茶,叹道,&ldo;都察院副都御史孙大人明年就要致仕了,你说谁来接替这个位置好?今日徐大人前来拜访时问我可有提议。&rdo;
他口中的徐大人指的是吏部尚书徐泰。都察院副都御史秩正三品,品级高,权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