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根据地图上的红线标明的路线,奶奶的房子就在前方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的地方,这巷子弯弯绕绕的,实际距离大概要翻一倍。艾俪跟着那个红色的小人,终于寻到了小区的大门口。
&ldo;艾俪。&rdo;耳机里突然响起的女声把艾俪吓了一跳,她调整了一下耳机,将音量稍微调小,不至于卡伦一出声她就被震得整个脑袋都发晕,&ldo;我检测到你左后方那个人已经跟了你五分钟,极有可能是尾随,小心。&rdo;
听到这话艾俪下意识瞟了一眼从分开就一直跟她走同一条路的那个男生,发现她的视线他还欲盖弥彰地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模样,踢飞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
……这如果是跟踪那一定是最正大光明的跟踪了,艾俪看着那颗小石子落地之后骨碌碌地一路滚到她的脚边,撞上鞋子才停下,忽然忍俊不禁:&ldo;不用在意。&rdo;她这样轻声应了一句,没再回头看,径直往前。
石化接触之后,她身后的人无声地抓狂起来。
事实证明,少年的确只是很巧地跟她同路,他并不是刚才那三个高中生的同伙也不是另一个扮猪吃老虎想趁火打劫的人,而是‐‐她的新邻居。
艾俪一个个察看门牌号的时候少年已经往自己家门走过去了,见她最终停在自家隔壁,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见到了一只灭绝几万年的珍稀动物,他睁大了眼睛,嘴张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ldo;你你你住这儿……?!&rdo;
其实艾俪心里也很惊讶,但她这点小小的惊讶与少年无以复加的惊讶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于是只能看见她冷静地点了点头:&ldo;嗯,&rdo;她放开行李箱的拉杆,朝少年这边迈了两步,手伸得毫不犹豫,&ldo;我叫艾俪,很高兴认识你。&rdo;
这个自我介绍来得猝不及防,像是被她的突然靠近吓到,少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艾俪还伸着手,仰头看他,感觉他的下巴快要掉到胸口上了。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艾俪觉得奇怪,这下连方才那一点点惊讶也消散了。难道美国人不跟邻居有所来往的?她又看了一眼自己伸出去的手,握手是国际礼仪,也没错啊?
一只手进入了她低垂的视野,还在发散思维的艾俪愣了一下,一抬头对上了少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他的眼睛是很浅淡的绿色,有点类似硝酸亚铁溶液的颜色,又比那更纯粹,屋内的灯光透过玻璃门落进他的眼睛里,点亮了他的瞳孔与笑容。
&ldo;我是彼得&iddot;帕克。&rdo;他说。
艾俪忽然发现他个子还挺高的,如果放平目光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当然是正常不张大嘴时的下巴。同时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她又低下头,彼得的手也比她大很多,是那种很好看的男孩子的手,骨节分明,握住她的手象征性地晃了两下便松开了,艾俪听见他哼哼了一声,接着说话的声音又在她头顶响起,可能是刚结束变声期不久,他的嗓音听起来还有一点哑。
&ldo;呃‐‐&rdo;彼得屈起食指挠了挠脸颊,笑得有些腼腆,&ldo;我也……我是说,认识你我也很高兴。&rdo;
艾俪还没抬头,视线扫向了他的另一只手‐‐握过她的手又飞快收回去、此刻正僵硬地在悬在他腰间的那只,她又抬眼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这回的惊讶被挑高的眉毛抖了出来:&ldo;你害羞什么?&rdo;
彼得被呼吸进来的空气给呛了一下,他别过脸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艾俪尽力克制住自己的眼珠不去上下打量,将目光聚焦在他的侧脸,耳畔散下来的鬓发被灯光照到几乎透明,在细小的尘埃粒子里打着旋。
&ldo;我没‐‐&rdo;他平复了呼吸转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都是一愣,他的声音明显立刻小了下去,刚吐出两个词的那份理直气壮荡然无存,&ldo;……害羞。&rdo;
短暂的沉默过后艾俪突然笑出了声,她虚握起拳头掩了掩嘴,却还是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肩膀直抖。
&ldo;这么好笑的吗……&rdo;虽然从她的笑声中感觉不到恶意,彼得还是有些丧气,自己连跟女孩子打个招呼握个手都做不好,也难怪弗莱舍他们老喜欢欺负他了。想到这里更是丧气得连肩膀都塌了下去。
&ldo;抱歉抱歉,&rdo;艾俪站直了身子,唇角是压了下去,可眼睛里却还是笑意盈盈,&ldo;我只是觉得……呃,你很有意思?&rdo;
&ldo;很有意思是什么意思啊……&rdo;听起来实在是不像在夸他,彼得忍不住嘟囔。
&ldo;我觉得你应该多一点自信,&rdo;艾俪说,她摩挲着自己的下颚线,看起来是很认真地在提供建议,&ldo;你应该是一个挺有趣的人,长得又不难看,只要多展现一下自己,会有很多女生注意到你的。&rdo;她踮起脚拍了拍彼得的肩膀,笑得眉眼弯弯,&ldo;明天见啦,彼得。&rdo;说完她便转身回到屋门前,抓住行李箱的拉杆拖进门之前,又扭头冲彼得摆了摆手。
彼得反应过来刚动了动指头,艾俪已经头也没回地进屋了,连门都带上了。
在艾俪的记忆里,父亲普里阿摩斯屈指可数的几次提及他的过去,都没有以松快的氛围收尾,那远在美国的家族似乎是一个紧箍咒,若是念出声来,便会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