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波留意到,他点完单后对店员说:“珍珠奶茶里面加双倍的珍珠。”
心蓦地一凉。
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浇下一桶冷水,冷意从头直达脚尖。
他的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确切地说,还是同他那位交往时间最长的前女友卫听南一样。
每每在街上闲逛,段凌波总会时不时地遇到她。想要装作漫不经心,却总是无法让自己不留意。
卫听南喜欢三分甜的奶茶加双倍的珍珠,段凌波也学着她的方式点过一杯,腻啊,腻得人心口发疼。
卫听南嗜辣、无辣不欢,她喜欢在凉皮里浇一层辣油,在烧烤上刷一层厚厚的辣椒酱。段凌波也试着同她一样做,结果第二天口腔溃疡,喉咙痛得咽不下任何东西。保姆阿姨责怪她又乱吃外头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她只能苦笑着,艰难地将小米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往下咽。
她骂自己自讨苦吃,自作自受,骂自己不自量力,东施效颦。每每骂完,又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落泪。
他怎么就能接受呢?他怎么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呢?
明明那样普通,普普通通的长相,普普通通的身材,什么都比不过自己,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后来她明白,有句俗语说得好:“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她自己呢,大概是仇人眼里出小人吧。
对,她就是小人,嫉妒人家,嫉妒人家的轻而易举、唾手可得,却是自己的遥不可及,嫉妒人家轻轻松松就摘到了树上的葡萄。即便那颗葡萄清甜可口,她也会说它是酸的,她就是那只待在树底下的狐狸。
年少时,爷爷教她永远不要以自己的优越去嘲讽别人的平凡和普通,她从不会为自己的出身感到沾沾自喜,也不会拿别人的平凡当做话题。偏偏是面对她,面对卫听南,她感觉自己拥有的,不过是空气中漂浮的泡沫,一碰就破,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在心里把卫听南列为仇人,视作假想敌,将她贬得一文不值,起码这样会让自己好过点。
得不到才会嫉妒,而嫉妒,让人面目可憎。
段凌波提着那杯让人难过的奶茶,走到宿舍楼前,看着被雨灌得耷拉着脑袋的植被,开口道:“今天,真心谢谢了。”
陆生尘点点头,示意她进去吧,可她却并未走进。看着他转身越走越远,对着那个清隽的背影道:“来日方长。”
说到底,究竟是来日方长,还是时日无多,她自己也不确定。就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三笑徒然当一痴吧,她也想大梦一场。
回寝室冲了个热水澡,她从塑料袋里掏出吸管,戳开奶茶封口,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还是腻啊,腻得人心口疼。
第7章
傍晚时分,段凌波还在回忆这场奇妙的雨,陆生尘陪她走过的这一小段路。
他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也或许是说了的,雨太大,她听不清,也可能是选择性地遗忘了。
陆生尘的教养很好,时刻保持着绅士礼仪,雨伞始终往她这边倾斜,两个人的距离也保持得不近不远,不暧昧,也不疏离。让她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那些浮浪轻佻、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样子都是虚假的,真实的他,就是这样的,温柔得让人沉醉。
段凌波心中的他,总是会加上好几层滤镜,仅仅是一些常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善举,到她眼里,也会被夸张地放大好几倍,以此稳固陆生尘在她心中的好形象。
她不是不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可她好像,偏偏就喜欢这样的人。
到了半夜,分不清是那杯奶茶有毒,还是被雨淋着受了凉,段凌波前前后后往厕所跑了四五趟。最后躺在床上时,人早已累得虚脱,脑子也跟着放空,已然顾不得其他。
沈梓溪趴在床上,一边乐呵呵地回着男友的消息,一边抽空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段凌波虚弱地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沈梓溪又冲手机那端噼里啪啦地发了一堆,说:“要死,我前两天把柜里的药都给扔了,要不然可以给你几袋蒙脱石散或者999感冒灵。”
段凌波没说话,纯粹是累得说不出。
沈梓溪见宿舍蓦然安静下来,最后好像是放心不下,提醒她:“多喝热水。”
此话一出,段凌波实在是想笑,万能的热水啊。
后来的某一年,她在欧洲实习,外国同事忽然感冒发烧,问她有没有药。段凌波给了他一板从中国医生那里配来的感冒药,见同事就水吞下,又去忙工作。她想了想,也不知是中国人的严谨性还是习惯使然,突然出声提醒他:“记得多喝热水。”
明知人家不喝开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还挺的。
第二天醒来,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冒了。
沈梓溪问她身体好些了吗,段凌波深吸了几口气,用她那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好像更糟糕了。”
沈梓溪让她待会儿去校医室看看,这样可不行,她点点头,说好。
由于上午没课,段凌波赖了一会儿床。赖到将近10点,她才慢悠悠地从被窝中钻出来,前去洗漱。洗漱完后去校医室配了点感冒药,然后拎着一小袋药走进对面的食堂。
她因为生病,并没生出任何饿意,但是早午饭都不吃,实在是太伤胃。段凌波想着,还是去二楼最靠边的窗口,打包了一份玉米猪肉馅饺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