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也顺着他的意思说:“那就不点这个了,换个其他的吧。”
段凌波想到那时候看过的泰剧,男女主总会喝一种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汤,她又指了指冬阴功。被对面的男人看到了,出声制止:“那个又酸又辣,我们吃不惯的。”
吃不惯干嘛还来泰国餐厅?有毛病吗?段凌波把目光转向母亲,试图从她的眼里获取支持,谁知,她想都不想,便说:“换别的吧,我们都吃不了辣。”
段凌波在心底笑了声,再没点过任何菜。
后来吃到的都不是泰国特色菜,药味倒是都很重。段凌波就像小时候喝中药那般,一下一下地逼着自己往下吞。
汤类的热气氤氲,她仿佛被熏红了眼,忽然很想哭。但她极力忍耐着,眯起眼睛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意,装作一点儿都不在意。
“冬阴功要不要尝尝看?就是酸辣的,你可能不太习惯。吃不了也没事,吃点儿甜品。”陆生尘将段凌波从回忆中拉出来,把冬阴功转到她面前。
段凌波拿起勺子舀了口汤,尝了尝:“我觉得挺好喝的。”
“是吗?那就多尝尝。我以为你吃不惯的。”
“没有。”
后来她在里斯本生活,也跟同事去吃过几回泰餐。冬阴功的酸辣,芒果糯米饭的甜糯,味道仿佛同当年差不多,却再也没有当时那般滋味了。
大概是因为,那时身边有他;也因为,有人非常礼貌地在征求她的意见,而不是武断地替她做决定。让她觉得,这世界对她也不总是漠然的。
二人从泰国餐厅出来,路过一家花店。段凌波一眼就瞧上了入口处的仙人球,她看了两眼,想到自己并不擅于养花养草,还是不要嚯嚯人家了,随即撇开目光。
看到一旁的馄饨店,她猛然想起沈梓溪刚刚给她发的消息,让她给她带一份晚饭,不要辣,量也别太大。段凌波一眼就看中了这家馄饨店,对陆生尘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给我室友打包一份晚饭。”
陆生尘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却胶着在花店门口的仙人球上。绿油油、满身是刺的玩意儿,一下子让他想到了他母亲的画。
兴许应该说,是他妈妈精神状况正常情况下的最后一幅画。
他妈妈陈因是印象派画家,作品多以景物为主。常年在外写实,画人间草木,画天地灿烂,就像她本人一样,活得美好、潇洒恣意。
在没被陆其铭伤害之前,她一直都活得很随性,有着艺术家的天真与浪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画不再是人间美好了,开始慢慢变得抽象,变得扭曲、挣扎。被铁链子拴住的向日葵,悬崖背后的乌云,三个人的婚礼以及长着人腿的狗……
从她的画中,陆生尘再也看不到美好二字。他渐渐觉得不对劲,但陈因却总跟他说,画家不能只局限于某个流派,要多尝试,多探索,发掘不同的美,这样才能进步。陆生尘将信将疑。
直到某一天,她在画室里画画,陆生尘倚在门边看她。陈因一边画画,一边对着空气说:“其铭,你看,这是我为你作的画,你有什么想法?”
她似乎等了很长时间,也没等到答复,脸微微转过来,目光呆呆地看向陆生尘:“其铭,你怎么不回答?”
陆生尘无法形容那一刻心底的情绪,他的脸色发冷,瞳孔骤缩,下颌线条绷紧。比起后来隐隐约约从保姆口中听到的——先生前几个月带着不同的人回房间,不知道在做什么,有几回被太太撞见了,还要恨之入骨。
那股子恨意淬骨,像是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剜着他的心。
他巴不得立刻冲到陆其铭面前,给他一刀子,一了百了。
后来陈因的状态时好时坏,陆生尘在那段时间总是请假。班主任一边担心他的功课,怕他耽误高考,一边又对他的家事无可奈何,只能无力地摇摇头,不断地给他批假,又不断地劝慰他好好复习。
日子过得混混沌沌的,像做梦一样。
段凌波从店里出来时,收到了来自陆生尘的礼物——那颗仙人球。
她又惊又喜:“你怎么把它买下来了?”
陆生尘的目光淡淡的,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感觉你会喜欢,正好我最近有点儿闲钱,就顺道儿买了。”
段凌波心道,你可不是有点儿闲钱啊,伸手接过仙人球。心脏好似一个不断鼓起的气球,越来越鼓,越来越膨胀。
段凌波提着仙人球,脸上的表情是个傻子都能看出兴奋劲儿,她真是毫不掩饰。又看了两眼,听到陆生尘问她:“五一要回宁江吗?”
段凌波的视线顿住,她很奇怪他这个问题,想到刚刚乔博闻问的话,段凌波抿了抿唇,反问他:“你回吗?”
“我不回,我得跟马目他们去沈阳玩,要不然这小子准不会放过我。”他偏过头,视线下垂,神色温柔地看着她,“我希望你也不要回。”
他的眉眼好像自带一股魔力,深深地把她吸引了进去,段凌波听到自己无意识地说出:“好啊。”
陆生尘笑了笑。
二人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路过前面的ktv,看到有不少人进去,又有不少人出来。
狭小的过道,人挤人地走。段凌波一手提着小馄饨,一手提着仙人球,目光专注地看着路面,险些被入口处的人撞上。陆生尘拽着段凌波的胳膊,往旁边挪了几步,听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声。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