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色一僵,讪笑道:“我说过我可以出医药费,价钱随便你们提。”
陆生尘笑了声,脸上的轻蔑显而易见:“你钱多是吧?真不巧,我们刚好呢不差钱。我也不跟你扯了,没完没了。伤情鉴定结果明天就能出来了,我手里还有你闺女挑唆别人打架的视频,全方位、无死角。要是她好好道歉呢,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要还是嘴硬,打死都不认错,那就不好意思了。爹妈不教,就让我来教她,到时候事情闹大,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到他的话,男人登时怒了:“不是,我在跟她说话,你跟她什么关系,有你什么事?”
陆生尘看着他,短促地“啧”了声,冷着脸说:“你不用管我们什么关系,给你们三天时间,道歉或者被起诉,选择权在你们。我们有的是时间,但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向来没啥耐心。”语毕,他拉了拉段凌波的胳膊,将她带出了派出所。
赵媛父亲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直到二人走出大门,他的表情也没缓和过来。
派出所的门口有条宽阔的马路,道路两端都种着白杨。就像是正义代表似的,笔直地矗立在马路边。这个季节的叶子稀疏,透过枝干的缝隙,可以看到头顶高悬的月亮,又大又圆。
现在是春天,等到了秋天,叶子飘落下来,整条街道都会变得金黄一片。那时候,她应该见不到陆生尘了吧?段凌波想。
“我去对面找辆车。”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一辆公交车,陆生尘给了她一个手势,转而到马路对面叫出租车,段凌波站在树底下等他。
这附近的人很多,来来往往,脚步不停。段凌波忍不住朝他望过去,人群中的陆生尘照旧突出,背影颀长,大长腿快速地穿行于马路上,就像是动漫里头自带光芒的男主角,即使淹没人海,也会被她一眼认出。
没一会儿,他就喊来一辆车,让司机稍等的瞬息回过头来找她,目光逡巡一番在白杨树底下停留。树底下安静站着的女孩皮肤白皙,是那种带点儿病态的苍白。
她穿一身天青色风衣,长发披在肩上,衣摆随风荡漾,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清纯的水仙花,只是这花总给人一种忧伤的错觉。陆生尘微微皱眉,朝她招了招手。
段凌波往前走了几步,刚准备把手搭在副驾驶的车门上,就见陆生尘走过来:“你坐后面吧。”等她转身准备往后走时,听他贴着她耳畔轻声说:“女生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段凌波记得,之前和乔博闻一块儿乘车也是这样的,他们都会贴心地让她坐车后座,好像习惯使然,但她知道,这是骨子里透出的温柔。
她没多想,走到车后边,拉开车门、落座。
车内很干净,几乎没有任何摆件,只有后视镜上挂着一个粉色的小挂件,挂件上缀着一张一寸大头照。车子行驶的过程中,粉色挂件随车身左右晃荡。段凌波不由地多看了眼,照片上是个小女孩儿,约摸四五岁,女孩搂着司机师傅的脖子,表现得极为亲昵。
要没猜错,这女孩应该是他女儿。
段凌波定定地注视着这张大头贴,她又想起刚刚赵媛她爸对她说的话,那么理直气壮的,就好像,她没有爸爸似的。眼睛忽然酸疼得厉害,她有些看不下去,偏过脑袋,冲向车窗外。
陆生尘始终不放心,不断回头确认她的状况:“你没……”
“事吧”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车子猛地来了个急刹,因为惯性作用,段凌波一下子往前扑了过去,撞到副驾驶座的椅背上,贴得紧紧的,心脏猛地悬起。她用手撑了撑椅背,坐直身子,听到前座的司机恨恨地咒骂:“艹,不要命啦?”
这才发现,前面有人闯红灯过马路。
“你没事吧?”陆生尘又问了一遍。
段凌波也抬头朝他看过去,双手扶在前座的椅背上,摇摇脑袋:“没事。”但是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加之一整夜没睡好,身体状态不行。猛地急刹过后,段凌波感觉胃里泛起一阵恶心,脑袋跟着晕晕乎乎的,情绪也变得分外敏感。记忆一下子就飘回了早晨的梦里,那道远去的背影,周遭不断飘落的雪,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
她不愿再想,深吸一口气,脸再次朝向窗外的街道,这一偏头,目光径直闯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因为遇上闯红灯的紧急刹车,此刻正侧头往这边看,眸子漆黑,眼神中掺杂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只是一瞬间。
段凌波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生锈的老式电风扇,固执地定在一个方向,怎么都转不过来。她呆呆地注视着对面,很长时间过去,才失魂落魄地垂下脑袋。
她知道,他也看到她了。
车子重新上路,司机好似确认般又问了他们一遍:“是去a大吧?”
未等陆生尘回复,听后排的女生说:“去师大。”
师大和a大可以说完全不是一个方向,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相距甚远。
段凌波余光瞥见副驾驶座犹疑的眼神,她眨了眨眼,说:“忽然想吃点东西。”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莫名的不想回学校。
陆生尘疑惑地侧眸看她,倒也没说什么,由着她。
司机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只简略地回道:“好。”打了把方向盘,开始往右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