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坊内,扶桑正在清点草药,见花重锦亲自来了赶忙跪下。
“行了别跪了,我不兴这套。”花重锦老远就见到他在风中单薄的摇摇欲坠的模样,她走上前叫他跟自己一起进屋子里。
扶桑脸上的惊喜掩饰不住,花重锦见扶桑并无半分怨怼,反而一如既往的恭敬,她点了点头,道:“不错,情绪稳定,难得。”
扶桑赶忙道:“宫主谬赞。”
花重锦见他又要跪,给顾远一个眼神,顾远立刻把人扶起来。
“你也算有心,七年过去还能记得我。”
“您的恩情无以为报,小人为您战死无憾。”
“……”花重锦头一次被人这般捧着心般看重,她明白这小孩的意思,她觉得年轻真好,还能这样冲动的去为一个人,只是被一个奇才仰慕其实也是一种负担,更别说她现在心里全是承泽。
“我听顾远说,你今年才十七岁,我也正好满——”花重锦一时嘴快,差点把自己在现实世界的年纪给说出来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花重锦的年纪,比男主大三岁,那也就是——她顿了顿说道:“二十五岁,也就是说我大你八岁,我看不如这样吧,以后你就叫我一声表姐,咱们,两不辜负。”
扶桑原本还是满心期待,听她说完这话眼眶里的水意都要忍不住漫出来了。
顾远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仰慕花重锦的人不在少数,能被她这般婉拒还认作弟弟的他是头一个,虽然顾远也表示很可惜想叹气,可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伸手推了一把扶桑,催促道:“还不快叫表姐。”
扶桑又委屈又不情愿的叫了一声:“表姐。”
“既然叫了我这声表姐,以后在长信宫你就是我弟弟,他们看见你便当你是少宫主,不会有人敢欺负你。”花重锦偏过头对顾远说道:“扶桑是我弟弟这件事现在就通传下去。”
顾远去办事了,小孩终于抑制不住漏出了些许哭腔,听得让人心疼,可是花重锦也没办法,表姐一叫那就是亲戚,亲戚是不能再肖想男女之情的,既然叫了,她自然要拿出当姐姐的样子教训他。
“我听顾远说,你不肯见大夫?”
“小人只是……”
“医者不自医。”花重锦也不知道这小孩哪来这么大心性,直接开口下命令道:“大夫我带过来了,就在这看。”
“在这?”扶桑看了一眼花重锦,他紧张的握起右拳,请求道:“您能先回避吗?”
“你是在教你表姐做事吗?”侍女给椅子垫了软垫,花重锦稳稳地坐下盯着他,既然是表姐,看顾一下弟弟无可厚非,她还等着给这小孩换完药就去看看承泽,他们相处了三天,还不知知道对方的年纪有些奇怪。
“脱吧。”
扶桑咬着下唇,强忍着闭上眼睛,用右手脱去了衣裳。
衣衫褪去,少年削瘦的身体上满是血红鞭痕,右肩被重重的烙上了巴掌大的“罪”字,左手手筋被利刃割断伤口狰狞可怕。
少年在执念之人面前露出了他认为十分丑陋的身体,难言的苦涩顺着眼角落下。
药王山严进严出,花重锦是真没想到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泪珠滚落面颊,原本敷衍了事的她此刻实在是于心不忍。
喜欢一个人却要承受这样大的痛苦吗?
“对不起,对不起。”扶桑实在无法面对在花重锦面前这样难看的自己,他痛苦的抱起衣服想要离开。
“扶桑,不必难过,这是你送给我的荣耀。”花重锦走过去抱住他,希望能用温暖来消除他的苦涩。
“有您这句话,扶桑死而无憾!”扶桑把脸埋进花重锦的肩膀,温热的水意再无法停止,他极力的忍耐,还是忍不住抽噎出声。
小孩哭的正伤心,花重锦也不好这时候推开他,想着先哄一会等大夫把药配好再顺势推开他去上药,如此一来行云流水,谁也不尴尬。
大夫出去配药了,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花重锦一听到声音恰好推开扶桑,可她没看到刚进院子正好看到这一幕的承泽——脸色又黑又绿的承泽。
在他眼里,花重锦推开扶桑的动作无比巧合又心虚至极!
好心来找她想给她送双鱼环佩,本想着要是她有诚意一点,自己也不是不能陪她去,可没想到她竟真的去选长得好看的小男孩了!
这才多久就跟别人搂搂抱抱到一起去了!
这女人!嘴上行为全然是两套做派!
承泽气的转身就走,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理会这个花言巧语的女人了!
苦闷的承泽漫无目的的散步,他很轻易的就甩掉了身后紧跟着的侍女。
长信宫依山而建,虽是春寒料峭,可是压不住青芽冒头,他站在陡坡前看着碎石嶙峋发呆,一直到日头西垂,握了很久的掌心终于还是松开,双鱼环佩落下陡崖当即消失不见,他想这次,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