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白凤凰勾唇而笑,“她娘舍不得我的嫁妆,不愿意休我,便要他纳妾,纳他一个守寡的表妹。”
“他纳了?”沈霓裳蹙眉。
白凤凰这样的性格恐怕是不会妥协的。
“他不敢。”白凤凰轻笑讥诮,“所以他把他那表妹安置成了外室。若非他那表妹挺着大肚子上门,我还真不知道他有这样多的心眼儿。他说只是了他娘一个心愿,同那表妹也说好了,说是借腹生子,过后给她一笔钱,然后把孩子抱回来同我说是包养的……你瞧瞧,这男人算得可真精!可他没算到他那表妹可不愿只借肚子,也没算到我连这个也容不得!我一想到就觉着恶心,怎么可能还同他过日子,想得美!”
沈霓裳叹了口气:“那你家里的事儿……?”
“所以说也是命,也是恰好都遇上了。”白凤凰语气漠然,“他表妹上门上一日,我爹那头出事的消息就到我耳朵里了。我爹下了死命不许我回去,我那时也六神无主,结果就出了这一出……其实也好,这般我就无甚可留恋的了。他娘看我没搬嫁妆的意思就同意了,我和他娘去衙门消了户籍,然后我就回了老家。我爹是被那狗官栽污的,那狗官自个儿派人劫了官镖却贼喊捉贼,我爹和那些叔伯死了,我就去把那狗官给砍了,拎着脑袋进了山。”
沈霓裳看着白凤凰,心中感概唏嘘,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的经历,什么样的安慰都显得苍白。
而白凤凰经过这样的经历,还能保持做人的本心,虽说是做了山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也着实令人可敬可佩。
“我爹是个热心肠,他常教我,做人要凭良心。”白凤凰笑道,“虽说我觉着他说得也有不对,要不他怎么也没落着点好,可他是我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养大,我亲娘死了他也没续弦,就凭这个,我也该听他的话。这世上也就他一个人一百个心地待我,他说的话,我得照做,这样他便是死得冤屈,在下头应该也安稳点儿。”
沈霓裳听得有些恍惚出神。
“不过也亏得我爹是这种性子,要不然我那时还真没个出路。”白凤凰望着天空笑了笑,“他替人护镖进了这十万大山,后来无意中同伴兽族的人识得,他可怜他们,把身上的东西都给了他们。那时我爹还没成亲,后来他还特意买了货送进山里,慢慢地便有了交情。十四岁那年,我爹把我也带上了,让伴兽族的人认得我,他说,若是有一日他不在了,让我能帮他们一把将帮一把。”
“伯父是好人。”沈霓裳轻声道。
“……可惜好人不长命……”白凤凰轻笑。
沈霓裳叹息一声,还真接不上这话。
过了良久,沈霓裳忽地想起:“对了,有件事要同你说。那日薛二当家的那封信,我们后来看了几个字,他好似想传消息,他说,你们寨子里有内——”
没有声音传出,沈霓裳顿住偏首一看,白凤凰阖目躺在山坡上,已然睡着。
夕阳已经落了大半,余晖脉脉,洒在她明艳的轮廓上,本是一副极美的风景,但白凤凰唇边一缕苦涩的笑意,却让这副景致透出了一抹苍凉凄然。
沈霓裳轻轻垂眸,唯有一声叹息。
这个外表坚强,内心也坚强的女子,想必也会有累和疲倦的时候吧。
今日这般于她也算得是一种难得的宣泄和放松。
沈霓裳没有打扰,反正事情晚一会儿再说也可,就让她歇一会儿吧,沈霓裳轻轻站起身,朝山坡下行去。
沈霓裳也没想走远,她只是想在附近走走,再过一会去叫白凤凰。
此处同沉香树林毗邻,沈霓裳随性而走,不知不觉就走到林子外。
看守沉香林的伴兽族守卫出来朝沈霓裳行了一礼,自打知道沈霓裳传授他们族人人工养香的法子后,这些伴兽族人对沈霓裳都极为尊敬。
沈霓裳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蓦地愣了下:“谁在里面?”
“库尔丹在里面。”那守卫几分腼腆回道。
“不是说沉香林不能让人随意进么?”沈霓裳倒是对库尔丹进林子无甚意见,只是有些好奇。
她未有传授养香技艺之前,大祭司对沉香树林就很看重,更莫说是如今已经开始养香,据她所知,没有大祭司的允许,一般的伴兽族人是不可以随意靠近进出的。
“库尔丹可以是。”守卫答了一句,又朝后望了眼,低声道:“这些沉香树许多都是库尔丹同花花儿寻来的,他们还寻了许多沉香和香楠。大祭司喜欢库尔丹,我们族人也都喜欢他。他年纪小,可他是我们族里的英雄。”
英雄?
沈霓裳怔了怔,眼帘垂了下,问:“可是同他额头上的兽纹有关?”
那守卫点点头:“花花儿的寿命几年前就到了,是库尔丹同花花儿签了兽神契,把寿命分给了花花儿,花花儿才能活着。”
守卫语焉不详,沈霓裳怔楞了一瞬:“你的意思的库尔丹同花花儿签的契约同其他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