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边走边道:“老太太今个心情不好,早饭用了些就一直到现在了,五姑娘一会可要陪老太太多吃点。”
缇萦轻声道:“知道了,王嬷嬷。”
祖孙俩一起吃饭,平日子还要说上几句话,今日却是安静的很,缇萦一边扒饭一边偷偷观察老太太的神情,眉头紧皱,眼神有些空洞,似乎想什么出了神。
王嬷嬷匆忙进屋:“老太太,刚下人来报,柳姨娘自尽了。”
“死了吗?”淳于老太太丝毫不动。“恰巧被送饭的连翘救下了。”王嬷嬷这一惊一乍,缇萦心中直发笑。
“我就说她怎么舍得死!”淳于老太太也是一顿嘲讽。
饭后一碗清茶,缇萦对着老太太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上前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萦儿,你四姐姐的事你怎么看?”淳于老太太悠悠开口,眼前的清茶浮起的热气看的老太太面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
“祖母问我,那我可就直说了。”缇萦调皮道,“四姐姐一心想要嫁到长安。这刘夫人一来,四姐姐便觉得这是机会,这样的机会放在她面前,她怎会不要。”
“说到底,你四姐姐一直都是心高气傲,要与缇慧争个高低。那你说我管还是不管?”淳于老太太神色犹豫。
“祖母心是最善的,绝不会看四姐姐被浸猪笼,您现在不过是想让父亲着急。”缇萦笑道。老太太转了个身,翻了个白眼给她,哼哼道:“你这小猴精,什么都知道。”
缇萦腹诽:她这个爹真不是个大丈夫,大丈夫一般都是能屈能伸。
淳于老太太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你老子这辈子的心软最坏事,什么事都没个底,又是个脸皮子薄的,罢了,到底是自己骨肉,我这当祖母的不能当闭眼瞎,这事总要有个解决办法,唉……”老太太忍不住叹气,“都不知道最后是害了她还是帮了她!”
缇萦慢慢停下手,思量了一下,道:“路都是自己选的,结果如何,怨不了别人,再说了,现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四姐姐往后就不怨吗?”
老太太闭着眼沉吟片刻,开口道:“是,路是自己选的。”
第二日,缇萦便早早去了医苑,并让长卿转告淳于意,今日医苑依旧由她坐诊,并重点提到刘夫人后日就要回长安了。
短短三日,淳于意一脸憔悴,本就不多言的邹氏如今更是没话了,他又不敢去老太太那里,今日缇萦一提醒,他只能死皮赖脸的往福寿堂走去。
这还没开口,就被老太太一顿冷言冷语指桑骂槐训斥了一番。淳于意恭敬立于堂下,微微低着头,一言不敢发。
约摸着过了一个时辰,老太太才又拿起茶碗呷了口茶,冷笑道:“柳氏算计了一辈子,如今连自己唯一的孩子都算计上了,你可还觉得她好?”
“儿子惶恐!请母亲指点。”淳于意低头跪在老太太面前。
“你真是个糊涂蛋子!你看不出来如今月儿走的路正是当年她走过的路吗?”淳于意额头的汗水涔涔。
淳于老太太继续道:“当年我便告诉你,这柳氏用心不正,给你为妾怕是另有目的,你不信,直到她家获了罪,你也不信,你现在看看缇月这孩子,难道还不明白吗?把缇月许给吴家是多好的一桩亲事,为何偏偏要与那刘家公子厮混,缇月又是如何知道刘家公子的,你都未曾疑心过吗?”
淳于意心头一征,反应过来,“儿子蠢钝,母亲一言我才如梦初醒。”
淳于老太太喘了几口气才定下了,缓缓道:“意儿,你还记得几年前松儿死后我与你说的那些话吗?”
淳于意把头压的很低。老太太又叹了口气:“松儿的死到现在我心中还有诸多疑惑,可看在她是月儿生母的份上,我不想刨根问底,坏了你和月儿的父女之情,可如今她这个做娘的,不分青红皂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我……”
老太太正色道:“你真要让月儿嫁给刘家公子?”
淳于意磕了个头,朗声道:“儿子无能,没管教好子女,如今这条道是淳于缇月自己选的,烦请母亲受累,了却那不孝女的心愿。”
淳于老太太盯着淳于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好,我答应你,可我还有个要求,待这件事结束后,柳氏便由我处置,你可愿意?”
淳于意听出了老太太言语中的森冷之意,看着老太太严肃的面容,咬牙道:“后院之事全凭母亲做主。”
淳于老太太又追问一句:“便是我要了她的命,你也无异?”
淳于意身子一震,随即又恭敬跪好,想到当年惨死的淳于松,想到缇月一直以来各种出格的丑事,他横下心来,大声道:“全凭母亲做主。”
老太太盯着淳于意看了半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淡淡道:“是生是死,全看她造化了。”
晚饭时,巧燕一边为邹氏布菜一边说道:“听福寿堂的人说,老爷这次是真被伤透心了,连柳氏的死活都不管了。”
邹氏咽下口白灼青菜,又拿勺子在粥碗里转了几圈,淡淡道:“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她当时用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也就罢了,到了自己女儿这里,居然又在故技重施,也不知道那位刘家公子吃不吃这套?”
巧燕又道:“这次还要多谢老李家的嫂子,要不是她,柳氏还栽不了呢!”
邹氏一抬头,巧燕赶紧捂住了嘴巴,“李家嫂子安排好了吗?”
巧燕左右看了看,轻轻道:“都送走了,那日夜里连着老李都一起送走了,家里都慌乱着呢,谁也没有察觉老李走了,倒是福寿堂的乔嬷嬷问过一回,下人就照着您嘱咐的,说是放回家养老了。”
邹氏点了点头,缓声道:“她压在我头上这么多年,如今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也就怪不得我了。事到如今,我看她如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