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纳不出声地冷笑,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老板走到窗口卷起了窗帘。我回过头来望着他。
&ldo;您为什么卷窗帘?&rdo;我问。
老板没有马上回答。他把脸贴在玻璃上对天空张望。&ldo;我在这里全看到了,彼得。&rdo;他缓慢地回答,但是没有转过身来。&ldo;我在这里候着呢!彼得,我候着呢……如果您让那个姑娘回自己的房间多好。她现在在那边的雪地里,简直就是匪徒的活靶子……我的话她又不听……&rdo;
我把手枪放到桌上,捧起杯子闭着眼睛喝了几大口。匪徒的活靶子!我们大家在这里全是活靶子!突然,我感到一双强有力的手从后面抓住我的胳膊。我睁开了眼睛,接着就是一阵痉挛。锁骨的疼痛使我差一点失去知觉。
&ldo;没关系,彼得,不要紧。&rdo;老板温和地说,&ldo;忍耐一下。&rdo;
西蒙纳带着忧郁和抱歉的表情,已经把我的手枪塞进了他的口袋。
&ldo;叛徒!……&rdo;我惊讶地说。
&ldo;不,不,彼得,&rdo;老板说,&ldo;可是您必须理智一些,人类的良知总不能只靠一个法律活着。&rdo;
西蒙纳小心地从侧面绕过来,拍了拍我的口袋,钥匙发出了声音。原先伤口被压迫的可怕的隐痛,这时在意料中发作了,我用尽力气挣扎,但毫无结果,就在我开始冷静的时刻,西蒙纳己拿着皮箱准备离开房间。老板还是按住我的胳膊不让动弹,他惊慌地对着西蒙纳的背影说,&ldo;快,西蒙纳,快点,他的情况不好……&rdo;
我想说句话,但是我的喉咙噎住了。老板担心地弯下身子瞧我。
&ldo;先生,彼得,&rdo;他喃喃地说,&ldo;您的脸色不对……&rdo;
&ldo;强盗,&rdo;我嘶哑着声音说,&ldo;我要逮捕你们。&rdo;
&ldo;是的,是的,这个当然。&rdo;他逢迎着我说:&ldo;您要把我们大家都抓起来,您做得对,不过您要稍微忍耐一下,不要大动……因为您痛得厉害,可是我,反正是暂时不放您走的……&rdo;
不错,他不会放我走的。我早就看出他是一头壮实的熊,但他用这么大劲按住我还是出乎意料。我朝椅背上一靠,不再反抗了。我感到恶心,一种木然的无所谓的心情笼罩着我。同时在心灵深处也微微激起一股轻松的感觉。势态的发展已不再取决于我了,责任也由别人去承担了。大概,我又一次失去了知觉,因为我忽然发现自己已躺在地板上,老板已跪在旁边用湿的冷抹布润着我的脑门。他的脸色煞白。
&ldo;帮我坐起来。&rdo;我说。
他照着我的话做了。这个时候房门完全敞着,一股寒气从地板处袭过来。我听到了外面兴奋嘈杂的声音,又听到一件什么重物轰隆倒下的声音,接着又是哒哒的声音。老板没来由地皱起了眉头。
&ldo;该死的箱子,&rdo;他结结巴巴地说,&ldo;又把门框撞坏了……&rdo;
摩西正在下面用超人的力量大声吆喝着:&ldo;准备好啦?出发!……再见,地球人!下次再相会!下次再真正的相会!……&rdo;
西蒙纳在大声地回答着什么,接着是玻璃被什么猛禽的可怕叫声和哨声震得颤动起来。再后来就是一片寂静。
我站起来走到窗口。
老板的脸色苍白,汗水顺着额头淌下。他的嘴唇无声地颤动,可能是在祈祷。
我们出来进入空荡荡的大厅,冷风在走廊吹荡着。老板小声说:&ldo;我们出去走走。彼得,您需要吸点新鲜空气……&rdo;我用力推开他,独自向楼梯走去。在路上,我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到大门已被拆掉。
在楼梯的头几级上,我感到头昏眼花,所以我抓紧了栏杆。老板想扶住我,但是我用没受伤的膀子推开饱说:&ldo;滚开,您听见没有?&rdo;他走开了。我用力抓着栏杆慢慢地朝楼上爬。我从布柳恩的身边走过,她惊慌得紧贴住墙根,我上了二楼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奥拉弗的房门完全敞着,那里空无一人,一股刺鼻的药味弥漫了整个走廊……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喊声。
&ldo;是他们!……&rdo;有人喊起来,&ldo;晚啦!该死的东西,来不及啦!&rdo;
喊声中断了。楼下大厅里有人在跺脚,不知什么东西倒下来滚动着。突然,我又听到了远处有嗡嗡的声音。我转身朝通向屋顶的楼梯跑过去……
我面前展现了白雪覆盖的河谷。我认出了两条既深而又完全笔直的滑雪板印迹。印迹从旅馆向北延伸开去。在印迹的终端,我看到了一幅逃跑者的画面。这正是我要牢记的那个疯狂而又不可思议的画面。
在前面奔跑的是摩西夫人,她的腋下夹着一只大黑箱子,老摩西本人端坐在她的肩上,在右边稍后奔跑的是奥拉弗,他背上背着鲁尔维克。摩西夫人宽大的裙子在风中狂飞乱舞。鲁尔维克的空袖子不停地翻卷着。老摩西片刻本停地怒舞着鞭子。他们奔跑得极快,简直是神奇的速度!然而侧面飞来的一架直升飞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螺旋桨叶和机舱上的玻璃罩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整个河谷充满巨大而匀调的轰鸣声,直升飞机缓慢而又不急不忙地降低着高度,它在逃跑者的头上越过,又去追赶他们。它盘旋,下降,越来越低,但逃跑者继续沿着河谷飞奔,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