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层,那小厮便退下了,不知为何,这四层十分隐蔽,隔音极好,与楼下格格不入,空气中甚至弥漫了一股名贵香料的味道。
天还算不得全黑,光线昏暗,风歇走了几步,却见戚琅站在一扇门前,举着一只蜡烛向他行礼:“殿下万安。”
“长公子不必多礼,”风歇顺着他所请的方向走进屋去,随口问道,“天快昏了,长公子怎地不点灯?”
“自是有原因的,”戚琅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道,“殿下,今日琅请您来,是有一件事要告知。”
整个四层似乎只有他们与隔壁房间有人,少女咯咯地娇笑着,还有一个听不清声音的男子。风歇听得心烦,又见他神色肃穆,不由疑惑:“何事?”
戚琅放下手边蜡烛,突然跪了下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满脸的痛心:“殿下,我近日撞见过小楚将军几次,却见了他万分不同的一面,您可知道,他……有事瞒着您?”
风歇的眼神本是温和的,听了这句话却突然冷了,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破天荒地没有让戚琅起身,半晌才轻轻道:“是吗?”
“您若是不信——今夜他约了人,就在隔壁,一听便是,”戚琅望着他,道,“殿下,他不值得您如此信任啊!”
一种不安从心底漫了上来,风歇努力压下这种感觉,只皱着眉道:“胡言乱语,他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你在我面前这样污他的名声,是什么意思?”
戚琅满腔都是冰冷的妒忌,甚至被腾漫而起的愤怒烧得有一些神志不清,只能从牙缝当中挤出一些声音:“……你便这么相信他?”
风歇自顾地喝着手中的茶水:“自然。”
“自然?你信他,放他兵权放他虎符,为了他拒婚,殿下连天下都不想要了吗!你可知他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少将军十六岁起,风流之名便天下皆知了,殿下!”戚琅站了起来,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你可知……可知他做过什么事情?”
当初楚韶亲手镂刻的那块飞霞玉佩垂在腰间,触手是冰冰的冷。第二日便是上巳节,他为二人规划好了出行的路线,还专门叮嘱了秦木上街买了一小把香草,如今这袋子还在手边,他的手心却全是黏腻的汗水。
“琅听闻您今日为了他在通天神殿跪了许久,被皇上责骂,还挨了打,殿下……”戚琅像是疯了一般,似哭似笑,好像还想要伸手去摸他脸上未消肿的红印,却被他偏头躲开了,“他不值得你如此!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是个没玩腻的孩子,你从前护着他便罢了——怎么能,怎么能……”
风歇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冷笑一声:“戚长公子,你受谁之托来我面前说这番话?目前改革事急,中阳贵族有些坐不住了,难不成你也如此?”
戚琅瞪大眼睛瞧他:“我受谁之托?我受谁之托?你我少时便相识,你竟连我一句劝都听不得?”
言罢又连连冷笑:“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争吵,你且在这里坐着,等那人来了,亲耳听一听,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在骗你了!”
风歇本想抬脚就走,可他最后一句像是一句魔咒似的,生生地绊住了他的脚步。他迟疑再三,最终还是转过了身,叹了一句道:“均永,我知道你不算喜欢他,觉得他年少轻狂,太过孟浪,也没个定性。可我与他同处了这么久,能看得出来——在我面前长大的人,谁能比我更了解?”
戚琅没回答,两人在这一片令人难堪的静默当中僵持着,直至隔壁传来“咯吱”一声响,竟真的有人推开了门。
风歇有些迟疑地走到了门口,他们这一屋没亮灯,只燃了一根蜡烛,戚琅在他身后“咻”地一声吹灭了,没有光,便不会让人以为这四层还另有人在,自可放松警惕。
在这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当中,方才来的人甚至连门都没关好,只是虚虚掩着。不过片刻,房中便传来了他最熟悉的、有些暴躁的楚韶的声音:“今日心中不痛快,恰好来喝酒!”
而早在房中的人的声音,则让他一瞬间感觉全身都发冷了,那个人他熟得很——中阳六大害之一,谢然。若他没有记错,此人与楚韶极不对付,见面必要打架。
只如今……夜中约在这样的地方见面,哪有平日那死对头的样子?
他先前就听见了房中少女咯咯娇笑的声音,如今更不用想,软玉温香在怀,自是一番旖旎情态。他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丝丝绕绕的媚,几乎能缠到人骨头中去。
“小楚将军,心中哪里不痛快……您这几日来看奴一直都是这样,”那声音又软又甜,却让风歇觉得浑身战栗,“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说给奴听听嘛,若不是谢公子说你来看奴,奴才不会来呢……”
“是吗?”楚韶懒洋洋地道,有酒水倒入酒杯当中的涔涔声传来,“这几日我忙得很,得闲才能来瞧你,哪有功夫陪你说话。”
谢然笑了一声,似乎低声吩咐了什么,那群女子听令之后,便纷纷从房中退了出来。浓重的香料气味隔了木门从他鼻尖飘过去,带来一阵恶心的反胃感。
作者有话要说:修罗场预警!
第50章难势·九
“楚兄哪里不痛快?”谢然的声音充满殷勤,“兄弟我好不容易才找来最漂亮的几个姑娘,你瞧你那脸臭的,都把人家姑娘吓坏了。不过你从前也对她们没什么兴趣,要不然我给你叫几个漂亮的小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