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宁太过了解江陵,笑嘻嘻地说道:“你放心,我阿爹阿娘再骂不着你的,他们都说要不是你,我们家哪能这般好。”双宁本来只是个丫头,就算做了林家贴身丫头那也是个丫头,嫁给四明或是个掌柜太太,可哪里有自己当掌柜这般神气,带契着自家弟弟妹妹都出息得很。双宁家当初要把双宁送出去当丫头就可想而知家境如何,如今也是不小的宅院住着,儿女个个尽都置了家产,双宁在家中说话就没有人不听的。
四明瞪了双宁一眼,说得好像他家有抱怨似的。双宁吐了吐舌头,江陵忍俊不禁,却也撒手不管了。
几人说说笑笑到了码头,找到商量好的船老大把行李搬上船,忽然听到一声惊喜的叫声:“傅少爷!”
几人抬头,怔住,然后大喜。
前头刚下了船在问路的,不正是老太医?他身旁提着药箱背着行李的,正是已经长高了不少的药僮名叫山竹的,正喜笑颜开地朝他们招手。
这么些人,山竹只唤傅笙的缘故很简单,他从未吃过那么多丰富多彩滋味美好的零食点心和美味佳肴,而这些都是傅笙源源不断地送到老太医的宅子里去的。
还有烟花爆竹,那么多,那么好玩,那么有趣!
此次进京,心无旁骛,亦不用赶急路。夏言真在信里说过,不必太急,但要尽快来一趟。
江陵与林掌柜商议了,自家的店铺不用说,林家那些珠宝铺子既已和林展云谈好合作,她又立意要让林家重新振兴,使林展鹏能够欢喜,那便在回程中将每一家都去细细看一遍,有去意的任他去,林掌柜亦给了一张清单,是他多年来观察的可以在店铺里提拔的人选。
带上林华儿,一半是为让她历练,一半也是让她看一看林家名下的店铺和人手。
同时江陵沿途也要观察其他地方,如今她有钱有货源了,各地的自家各式铺子也要一一安排起来。
因此他们便以寻常速度赶路,一路上尽可能地先了解沿途城市情况。这一路过去路过的大部分是繁华热闹所在,几人也都收集了不少信息。
船到苏州府,众人上岸,傅笙这次独自离去,等到他回来方对江陵说道:“那位医士不见了。”
景王死后,医士于十月移居苏州府,傅笙本来是打算一年后将孙儿还给他,虽然尘埃落定,因为事涉江陵,傅笙并没有心软,医士的孙儿仍在他手中,但是,医士不见了。这本来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此时却已经无关紧要。
江陵道:“夏叔叔说无事便应当无事。”裕王决计不会对景王之死加以追究,他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德安府发生的事情,但是他说了他们无罪。
傅笙点头,他的目光望向岸边,林华儿正与另一艘大船上的客商交谈,不禁笑道:“林华儿当真用功,恭喜你又获一得力助手。”
江陵做个鬼脸,得意洋洋:“你得服我,我的运气总是一等一的好。”
林华儿从未出过远门,又只有她与江陵两个女子,她本性聪慧得体,一路上观察着江陵行止谈吐,与江陵同卧一室时江陵会与她分析白日所见所闻,白日傅笙和林家宝也会详细指点。等到了京城,已然和出发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我欺也。这一路所见风光,也让林华儿胸襟一开。
船入大运河时还未如何,到了长江要渡江时,林华儿再未曾见过如许广阔风光,只觉得目不暇给,震憾极大,江陵便与她笑道:“大江大河如此,下次去到海上,更是广阔浩瀚,无边无际。我因为初次见到的便是海洋,后来见了杨子江便没有这般震憾,但是在当时仍然惊叹不已呢。”
林华儿与江陵年纪相仿,她见江陵说下次,便知日后要去的地方多着,不禁眉目飞扬,心中桎梏与担忧一扫而去。
江陵年纪尚小,跌打滚爬了十几年方才有今日,思维从无定势,她压根儿没有世人那种歹竹不出好笋或是老鼠的儿子会钻洞之类的想法,她观察的是林华儿的性子。晚间歇息时她问林华儿:“当今皇上初初登基,会有大赦,林季明的情况在赦与不赦之间,而他已形同废人,若是被赦,你知道你姨娘的儿子们如今是何等况景,你会如何相待。”
林季明的两个儿子在短短两年间不但败光了自己分家所得,连自己姨娘的钱财与屋子也被偷盗骗取半点不存。江陵原本以为总能撑个四五年,却还是低估了他们,既然这样,林季明是不是还在大牢里就无关紧要了。她总是不能眼看着林季明有一丝丝好日子过。
她的恨意不会因为时间而消退,若不是林季明,就算有许运豪设计,林家或会破产,但林展鹏决计不会惨死。所以,许运豪斩便斩了,林季明是不会让他死得痛快的。
她问得直接,林华儿看着她,坦然答道:“我去过大牢里看他,问他阿娘是怎么死的。”
江陵一怔,林华儿神情木然:“他起初说是歹人杀死的,我便把如娘说的话告诉了他,他……他仍然死活不认,说他不曾做过,说如娘心如蛇蝎,想独霸三房主妇的位置,不仅杀了珠娘杀了我娘还想嫁祸给他。我告诉他如娘和如娘的儿子在外花天酒地,资产已经所剩无几,他就算活着出去也怕是只能乞讨为生,如果他肯将实话告诉我,我会念在生育一场的恩情上,给他三餐饭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