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营北面是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中间立着一杆高达三丈的大旗,也有数百座大帐,是整个左营的管理中心。许多凉州大学学子正坐在一排桌子后面,详细的登记民众的姓名、年龄、籍贯、部落、家有几口人等等基本信息,此外还按照官府要求,把擅长技能与一一登记。
由于这些民众来自草原,他们的姓名和汉人名字截然不同,于是登记时,绝大多数都是学子们音译出来的汉名,于是便出现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名字。
在那排排桌子之前,是数千名民众排成的几十条纵队,他们都在排除等候登记,每代表一户人家的排队者登记完毕,便领到一块刻着编号、代表他们家庭编号的木牌。
杨集放缓马速,沿着中间空出来的笔直宽敞通道赶到了登记处,正游目张望,忽然听见右侧有人大喊:“大王,我在这里!”
杨集随声看去,只见裴矩坐在一张长桌后面向自己挥手,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叠厚厚的“家庭简历”,他手中拿着一支笔,正在帮助民众登记着,见到自己看到了他,又低下头去询问面前的登记者。
杨集见到裴矩这个相国竟然跑上了“前线”,“不务正业”的亲自登记灾民信息,心中大感意外的同时,立即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裴矩身前。他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在旁边等裴矩将手中事做完。
裴矩向杨集点了点头,又用流利的突厥语向向前的汉子说道:“你和家人的名字已经登记好了,那你是哪个部落的人?是不是姓氏中的同罗部?”
“是的,我是同罗部的人。”那名精壮的汉子答道。
裴矩在名册上籍贯注栏写上“大湖区同罗部”六个字,又问道:“我看你上有父母、下有一子二女,三个孩子尚未成年,你和你两个女人除了放牧以外,还做什么、又会做什么?”
“我平时除了放牧,还要随着部落勇士围杀野狼,如果打仗,也要上战场的。我的女人白天放牧,晚上在家织毛毯、鞣制皮具。”汉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再晚的话,我们三人就一起睡觉,努力生孩子。”
“哈哈!”他话音刚落,引来一阵阵大笑。
他知道大家笑什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裴矩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他边笑边说道:“还有最后一项要登记,就是你另外还有什么技能?比如说会打铁、或者会制作皮甲之类的。”
这名汉子说道:“我会打铁,我的战刀、矛头、箭矢都是自己打制的。”
裴矩登记好,将这份简历放到一个青色的盒子,再把一块青色的牌子交给了他,笑着说道:“凉州需要大量会打铁的铁匠,而且当铁匠比放牧、种地赚钱,你既然会打铁,那就不用去屯田了。你和你的家人相聚以后,就拿这面令牌,和你家人一起去东营报到。”
“东营知道吗?就是那面青色大旗附近的营盘,那边的官员会给你们一家重新安排住处,日后你们一家,将会住在张掖城,不用分开了。”
“多谢大叔!”那名汉子听说不用去屯田、一家人不用分开,顿时大喜过望。他在一些排除者羡慕的目光下,拿着青色牌子,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裴矩将位子让给一名学子,起身向杨集说道:“让大王久等了。”
杨集笑着说道:“人们常说大材小用,我今天算是见识了最顶级的大材小用。”
“其实也没什么!”裴矩莞尔一笑:“我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触景生情,便忍不住体验一番。”
杨集有感而发的说道:“朝堂之上,愿意放下身段来做这种小事的大官,想必已经很少了。”
裴矩知道杨集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可是他却不会接下这种容易得罪人的话,指了指远处一顶帐篷,说道:“我有些事要与你说,去那边谈谈?”
“行!”杨集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向那顶大帐走去。
“你在凉州所作所为,以及北伐大湖区,惹来了满朝非议,不过圣人并没有为此不满,反而尽力帮你压制各种流言蜚语,由此可见,圣人是认同了你的一切行为。”裴矩看了看赶来排除的民众,又向杨集说道:“幸亏你打了这场仗,否则的话,许多官员还不知晓东突厥壮大到了这等地步;若是放任东突厥做大,他日又是一大强敌。许多有识之士也是因为此战,纷纷向朝廷上疏,希望朝廷重新权衡大隋与东突厥的关系。所以你这场胜仗赢了当下、意义深远。”
杨集沉吟半晌,笑着说道:“通过这件事来看,说明我大隋王朝心怀大义的有识之士极多,只是对外界了解太少。”
“不错!”裴矩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出使西域的重要使命之一。”
两人说着,便进入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