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想清楚,你有怎么样的诉求?哪些是一定要实现的?哪些是可以商榷的?这也关系我们的策略。”
“我要离婚,我必须要离婚,越快越好。”
刘书荣毫不犹豫,也没有可犹豫的地步。她的先生所爱的不是女人,不应该娶妻生子。这只是彻头彻尾毫无底线的欺骗,被欺骗的人幡然醒悟,再不无任何可以留恋之处。
“我要孩子……孩子得归我,他才五个月大,离不开妈妈。他的父亲不可能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刘书荣道,又略是思索了一下:“我希望尽快离婚,我查了一些法条,好像起诉一次离婚很难,但是我不想拖得太久了。至于其他的,只要能够离婚,孩子给我,别的我都不在意。房子和车子是他的婚前财产,他的不会给我,我也不要。抚养费,就按照法律规定的标准就可以……”
“我恨他,但是不想报复他。他顾及他的名誉,他的家里人更想要一个完美的名声,肯定不想承认是同性恋的,就说感情不和离婚就好。我现在只是苦于找不到他,他拒绝和我联系了……如果能够利用起诉的机会找到他与我对话,能够好聚好散,散了就好。”
在这样一份屈辱的婚姻中,急于摆脱的刘书荣反倒是很卑微。
陈清颖能够理解刘书荣的感受与急切的心理,尽管这不是谈判与诉讼最正确的方式。她有着最温和的性情,柔软的心灵以及与人为善的美德,然而,却遭遇最无底线的对待。
“如果你什么都不争,反倒是对自己不利,对你起诉离婚更不利的。”陈清颖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刘书荣幻想的温情的泡沫。
“你的先生既然不见你,就不可能好好的和解谈判离婚。他当时能够骗婚,可见就没有什么道德底线的。当时主动去骗都骗了,现在孩子都有了,只是要拖延下去,他就有名义上的家庭,有妻子有孩子,他怎么可能愿意离婚?何况,如你所说的,他的妈妈那么强势……”
“你们的婚姻,很难有什么好聚好散的解决办法。他的母亲,现在与你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婆婆,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儿子性倾向有问题,却逼着儿子结婚,生孩子。她从来不觉得这是不道德的,不认为这是对你的欺骗,甚至认为你应该接受儿子的同性恋……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认可你们离婚?”
陈清颖说的句句在理,刘书荣咬着嘴唇,沉默的嗯了一声。
“如果以感情破裂的名义起诉,以你们的现状,孩子才五个月,没有过哺乳期;没有重婚、家暴、吸毒等严重问题,法院第一次几乎不可能判离婚。你想尽快离婚的愿望肯定不能实现……调解,开庭,判决,第二次起诉,即便是最顺利第二次起诉判决离婚,也要一年以后了。”陈清颖道。
即便是在法院起诉离婚,法院也是劝和不劝离的地方,如果不是法律规定的几种极端恶性的情况,想一次性起诉成功离婚,非常困难。别说是普通的感情破裂,就是出轨等等,都几乎无可能。
“你主张孩子的抚养权,孩子尚在哺乳期,基本上会判给你。你有工作,有抚养能力,问题不大。抚养费,我们主张他的工资的百分之四十,这是法律规定的标准。他是公司技术人员,收入相对稳定,我们可以申请法院调取他的银行卡流水,想证明不难的。”
陈清颖给刘书荣希望。
“你要坚定,勇敢一些,才能为孩子和自己争取到更大的利益的。”
“我明白的。我是要,证明他是同性恋?”刘书荣艰难的问。“这,怎么去说?说这样的话,他也不会承认啊……”
“这的确很困难,但是很重要。我们一起会按照你所期望的方向努力,但是,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我们作为主张的一方,需要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这些。”
陈清颖道,声音柔和,目光却很坚定。
她能够感受到刘书荣的难过,屈辱,自卑,困于漩涡中挣扎急于求得解脱——一次失败的婚姻,所带来的伤害很可能是灾难性的。在日复一日潜移默化中,会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行为模式,毁掉一个人对未来的,对感情的向往与信任。
离婚案常常会持续很久,一次又一次的诉讼,一次又一次无底线的揭露伤害,成为钝钝的刀子,将人伤的血肉模糊。
婚姻和家庭是港湾,也是战场。一旦开启了离婚诉讼,是血红色玫瑰的战场。单方面的软弱,退让,慌乱无措,都是对自己的灾难。
陈清颖很庆幸的是,有杜蘅和赵雯的协助,她比较顺利的结束了那段错误的婚姻,从灰暗中走出来,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其实也才不过半年,恍若隔世,犹如新生。
眼前的刘书荣仿佛是让她看到了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却只觉得屈辱,怨恨自己的愚蠢与脆弱,无力挣扎徒劳抗争,总是觉得没有力量和勇气;明明自己没有错误,却只觉得难堪,自己会羞于见人,那些事情羞于出口。
陈清颖接受过很多离婚诉讼的咨询,很多时候她也是劝解双方和解,协助双方调解,好聚好散,何况有儿女日后还要相见,反目成仇只会让悲剧继续。然而,这一次,刘书荣没有让步的余地。
陈清颖送刘书荣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
雪后,出了太阳。虽然依旧是冷的彻骨,但是,天气却是朗晴了。刘书荣扬了扬头,向陈清颖笑笑道谢。
陈清颖鼓励着刘书荣的自信,鼓励她鼓起勇气去面对后面漫长的艰难诉讼,却仍旧没能教刘书荣看到人性之恶——她的先生和婆婆所谓的友善,只是因为她太柔弱任由欺骗和欺凌,一旦她开始反抗,别说是表面的温情,甚至连人性基本的良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