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皇后。
殿上的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骇,目光在瑟瑟发抖的小禾和阴沉着脸的谢则容身上转了好几圈却没有一个人再敢出声。什么是真正的皇后,
碧城是知道苏相想要请上来的人是谁的,所以她更加担心的是尹陵。尹陵一手执剑,面色冰寒,望着门口的眼神堪称凛冽,他失态了,一直嬉笑轻浮,待人处事却其实老辣刁钻的第一乐官尹陵,他竟然还有这般锋利的时候。
他失态是为了“碧城”。
可碧城却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殿门口缓缓地响起了一阵车轱辘声,一张硕大的轮椅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几乎是同时,短兵相接的两党禁卫一下子休止了干戈,手握刀刃却没有一人敢动。
不管是反叛的还是守宫的没有一个人轻举妄动。因为轮椅上带着面纱的人身上穿着是属于燕晗皇后的朝服。那是燕晗当今皇后,
几个侍卫把轮椅团团围住,一人推着轮椅一点点靠近议事殿,而后又有两个侍卫抬着轮椅进了议事殿。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轮椅上的人影——那是个女子,她虽戴着面纱却双眸紧闭,脑袋歪垂着侧在一边,即使轮椅的人的动作已经轻柔到了极致,她的脑袋仍然随着每一丝细小的颠簸而轻轻晃动。
轮椅落定,满堂骇然。
苏相在所有人惊惧而又惶恐的目光中一点点弯曲了垂老的双腿,朝那歪垂着脑袋不省人事的女子重重磕了几记响头,怆然开口:“臣,救驾来迟,公主受累!”
这是一个老臣的声音,悲怆而又充满了粗糙的痕迹。
殿上众臣还在发愣的时候,尹陵第一个有了反应。他忽的撤回手上的剑越过几个禁卫冲到了轮椅旁边,几乎要充血的眼睛牢牢禁锢在“碧城”的脸上,僵硬的手徐徐抬高,似乎是想要伸手去揭面纱,却迟迟不敢动。
“先生!”
碧城失声叫了出来——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皇后“碧城”,就凭他这样冒失的举止已经够死好几次了!
尹陵却仿佛充耳不闻,他的指尖有一丝丝颤意,明明已经触及了那面纱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似乎是没有勇气一般。
“先生,快住……”
碧城的话还未吐出口,却被尹陵的动作惊得发不出声音:众目睽睽之下,一身朝服的乐官尹陵几乎是怀着虔诚的神情扶着轮椅跪倒在了“碧城”面前,他低垂着眼停顿片刻,再扬起眉眼的时候眼里已经噙了一丝奇异的光芒。
跪倒的尹陵没有“碧城”高,他以低垂的姿势缓缓伸出了手,缓缓地、轻轻地解下“碧城”的面纱。
寂静。
面纱下,那张破损的脸终于曝露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下。苍白的面容,白色疤痕自眉梢一直蜿蜒到耳后,几乎没有血色的唇,除了胸膛还有一丝丝呼吸的起伏,几乎让人无从判断她是否还活着……
庙堂之上,谢则容终于变了脸色。他死死盯着轮椅上苍白瘦削的身躯,神情闪了又闪,严重的暴戾之气骤然增加了无数重!
“各位都看到了。”苏相冷笑,“这四年里谢将军做过什么,各位同僚心知肚明。曾经有许多贤良质疑过皇后究竟近况如何,是否还安康,为什么连每年祭天典都是躲在珠帘之后从未露面,这些应该不需要老夫一字一句解释了吧,你说对不对,谢将军?”
这下,再没有臣子冲上去冷喝一声“大胆”。
谢则容终于变了脸色。只是并没有如许多人意料的那样大惊失色,他甚至没有看就快要抵到脖颈上的刀剑一样。他的目光从“碧城”被抬进议事殿开始就一直停在她的身上,等到面纱彻底被卸下,他几乎没有犹豫便朝她走去。
他进一步,禁卫手中的刀便退一分。
步步紧逼,而步步后撤。
终于,咫尺之内只有尹陵与他两个人。
尹陵缓缓站起身来,低垂着的手上握着的剑并不抬起,只是眼神却严冬的冰凌一样落在谢则容的身上。两个人只隔了数步的距离,“碧城”在尹陵身后,而谢则容在尹陵身前。
“尹陵,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终于,谢则容轻声开了口。
尹陵微微垂了眼,一言不发。
谢则容声音冰寒:“让开。”
尹陵握剑的手骤然拽紧,筋骨赫然已经泛了白。却依旧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