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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1页）

曾衍长不愠不恼，反而一笑：&ldo;傻小子，你不欺人，人便欺你。你肯谦让，人家不见得领你的情。为了不被人压倒，非得先下手为强，去压倒别人。&rdo;过谦默然，曾衍长说：&ldo;听不见你反驳，我还真有点不习惯。&rdo;过谦笑笑说：&ldo;您这种个性与追求，在文学中是很有魅力的形象，在生活中却是很多人的灾难。&rdo;曾衍长大笑道：&ldo;与实现宏图壮志相比，灾难算得了什么？与其一辈子默默无闻，还不如制造些惊天动地的灾难，史书上总算留下一笔。好了，今天我们打开天窗，里里外外说了个通透，此后再无秘密，同时也就再无退路了。&rdo;他不再倚靠大树，迈出了一步，又沉又稳：&ldo;甘老师，我恢复得好像比你快一些儿。&rdo;

过谦大吃一惊。他禀性单纯，说话便说话，全没想到其他，不料曾衍长侃侃而谈，暗中却培养元气，打通筋脉，要抢在甘愿前面凝聚力量。瞧他神情狰狞，只怕一击致命，忙拦在甘愿前面说：&ldo;曾谷主手下留情！&rdo;为他自己，他是不会服软的，为甘愿他脱口而出。曾衍长又逼近了两步，慢慢说道：&ldo;你问她，易地而处，她会不会对我留情？&rdo;过谦大急，却被身后甘愿轻轻推开说：&ldo;何必求情？&rdo;语调稳定，清脆如常。过谦回头一看，她脸色已转红润。过谦还没反应过来，甘愿手臂一振，那先前被她撞断的大半截路灯灯杆朝曾衍长&ldo;呼&rdo;的一声飞了过去。

曾衍长事事谋定而后动，甘愿处于险境时却喜欢主动出击，说打就打。曾衍长向迎面飞来的路灯连弹几弹，&ldo;当当当当&rdo;几响，灯管炸裂，灯杆上多了几个极深的小孔，杆身被他指力所激，反向甘愿撞去。甘愿左袖下垂，纺丝不动，右袖疾转，形成一股&ldo;螺旋劲&rdo;，把纯钢的灯杆扭成了麻花状，&ldo;啪&rdo;的横扫到路边大树上，灯杆、树身齐断，砸得尘沙飞扬。

过谦插到二人中间叫道：&ldo;到此为止，行不行？！&rdo;

曾衍长向甘愿深深凝视，半晌才说：&ldo;不行也只好行了。你甘老师的自我修复能力超出我的预期，哼，夫复何言？&rdo;他抬步便走，甘愿叫道：&ldo;绿萍的事怎么说？&rdo;曾衍长脚下不停：&ldo;依你。念在你是当世唯一一位能跟曾某人平手较量的大高手，不管是人是机器，曾某暂且让你一步。&rdo;甘愿笑道：&ldo;多谢。我会为你保密的。&rdo;曾衍长走得极快，转眼只剩一个背影：&ldo;彼此彼此。&rdo;

过谦、甘愿一起看着他走远，均生感慨。过谦忽然想到祁必明还在左近，忙问了一句：&ldo;你们营造的结界打开了吧？&rdo;甘愿诧异说：&ldo;当然了，我们两人都受损严重，哪有能力保持这个独立空间？&rdo;过谦相信他的笨小弟祁必明听懂了他的明示，于是送甘愿回&ldo;揽月阁&rdo;去。

行到孤峰下，两人都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过谦觉得他问多了会显得太在意她不是人类，甘愿觉得他没问而她主动陈说倒像心虚，急于取得他的谅解。她虽视他为家人，终究心高气傲，她毕生最大的&ldo;短处&rdo;在人前偏要处之泰然。

过谦提出送她上峰，她说不必，一边拒绝一边心下后悔，只盼过谦能不管不顾，坚持己见。这次过谦没令她失望，他不争辩，不踌躇，用天经天义似的果决半扶着她进了电梯。

在第一部电梯里，她说起她对曾衍长的担忧，因为既然话都说开了，他就不仅不会收敛，反会变本加厉，加快进度。老谷主明明告诫过她，风气崩坏会毁了幻谷。过谦问她为什么不把这话转告曾衍长。甘愿道：&ldo;说了，他嗤之以鼻。&rdo;

在第二部电梯里，她向过谦解说变异加□□两种技术混用的可怖。本体活着一天，他们就能用这手法不断复制，恶性扩散。过谦宽慰她说不必太担心，&ldo;曾衍长自视奇高，绝不会允许□□太多那么优秀的&lso;自己&rso;。事实也证明，迄今为止，就只五个部落首领是他的□□。&rdo;甘愿叹道：&ldo;那是浮出水面的。水下有没有，有多少，难说得很。你没听他说要向影视、美术等等领域扩张吗？届时他扶植起来的分区首领极可能还是他的□□。这个人是走火入魔了！&rdo;

第三部电梯中，他们推想他频繁出国，大概也是在国外或以利诱，或抓把柄，结交帮手，埋下伏线，纵横捭阖，以为他日之张本。这么看来，要遏制他的势力，又难上加难。过谦同情地说：&ldo;又得苦了你了。&rdo;甘愿便说：&ldo;如果我是寻常人类，早就心力交瘁。老谷主当时迫于内外种种压力不得已批准曾衍长继任谷主，跟着就制造了我们七姐妹作为牵制。以钢铁之躯对抗曾衍长的钢铁意志，老谷主可谓高瞻远瞩。&rdo;

她说溜了嘴，顺口提到了她是机器人这个禁忌话题。真正说了，又似卸下了千斤重担，如释重负。在&ldo;揽月阁&rdo;里，二人不再顾忌，打开了话匣子。过谦边瞧着她的满头青丝、雪肤樱唇，边感叹地说：&ldo;我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你能与谷中所有摄像头、电脑、&lso;鹰眼&rso;联机，为什么有所谓的气功和异能，为什么文学才华如此高绝，理论修养又如此深厚渊博‐‐你给许有清小说里埋进去的十几处&lso;抄袭&rso;的经典，我一个也没听说过。&rdo;甘愿笑笑说：&ldo;要不是这样，怎瞒得过伏虚，又怎么能连消带打，一举打垮了伏虚和许有清两个人。&rdo;过谦便道：&ldo;为什么曾衍长不复制一个伏虚出来继续为虎作伥？&rdo;甘愿说：&ldo;伏虚受的是魔童的寒冰掌，不是人类自身基因导致的病患，浑身细胞全被破坏，无法□□了。&rdo;过谦这才了然。

客厅里一片幽寂，一应摆设宛如第一次上门拜访时，时隔一年多，却已发生了这么多变故。过谦陡的冒出一个想法，想到分别在即，直说也无妨，便笑道：&ldo;我总觉得，上任谷主造出你这么完美的……人来，不会完全是制衡曾衍长。&rdo;甘愿倚在沙发靠背上，理顺紊乱的系统：&ldo;这话怎么讲？&rdo;过谦笑道：&ldo;要是你背负的只是政治使命，老谷主给你灌输的就只有厚黑学而没有文学，只有勾心斗角而没有兰心蕙质。&rdo;甘愿坐直了身子问：&ldo;那依你看呢？&rdo;

过谦笑着说：&ldo;应付曾衍长只是一方面。他还想为入住幻谷的作家造一个高远的目标，一个让人心驰神往的精神标杆。有你存在，众作家就有了仰慕、学习、追赶、超越的活生生的形象。&rdo;甘愿喃喃地说：&ldo;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到？&rdo;过谦看着她的眼睛说：&ldo;所以你不应该把自己看小了，把自己降格成一个手段高明、方向相反的女版曾衍长！&rdo;他不知道这话冒不冒昧，但他决定趁今夜来个竹筒倒豆子。甘愿长吸了口气，绽开笑颜道：&ldo;老谷主的深意我终于领悟了，过谦，谢谢你！&rdo;

过谦见她欣然接受，大为开心。讲通了此节，就更没什么是不能畅所欲言的。过谦的茶杯满了又空，空了又满，直喝了六七杯茶，月至中天，才想起来要走。甘愿也不虚留，送他到门口。真要走了，他又苦于脑中有个依稀的念头几次三番没抓住，不想出来怕要整夜失眠。甘愿取笑他说：&ldo;你有强迫症吗？回去睡一觉，明天就想起来了。&rdo;过谦做手势叫她别吭声，和她一起走到电梯口那里，蓦的脑中如电光般一亮：&ldo;我知道了！&rdo;